苏墨染未动,夏侯驰亦是未动,时间仿佛停在了那一刹那,两个被决定婚姻的人更像是旁观者,无动于衷。
齐贤妃惊讶的消化掉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眼底浮现出着急,苏墨染不是她理想的儿媳妇,一个不受宠的嫡女,又是前朝遗孤,得不到任何利益,反倒因这层身份后患无穷,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齐贤妃刚想开口打消成宣帝这个念头,就见夏侯驰站起身走到苏墨染身旁掀袍跪下,一脸严肃的说道:“请皇上收回成命!”言词坚定,神色凝重。
一语激起千层浪,恐怕就是如今这场景,事态回转,方才还羡慕苏墨染好运连连,免了责罚还一跃成三皇子妃的殊荣,下一刻苏墨染就在殿上惨遭拒婚,颜面瞬间丢尽,羡慕嫉妒的眼神这时都换成了同情与讥讽。
然而苏墨染无所谓,能听到夏侯驰拒婚她反倒松了口气,她若拒婚后果比较严重,而夏侯驰拒婚她也不必担事,顶多被人嘲笑遭三皇子拒婚而已,所以当下她悬起的心赫然放下,如尊雕像般站在原地,看不出喜悲。
“你不满意朕为你赐的婚?”成宣帝眼色敛起,笑意全无,桃花眼中夹杂着无尽冷意,板起的脸庞有种风雨欲来之势,王者威严尽现。
“儿臣不敢有此想法,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夏侯驰毫不犹豫的拒绝!
一连遭受夏侯驰接二连三的拒绝,苏墨染沉静的面色露出些许改变,便是正合她心意,这场戏也还得有人来演,她脸色苍白如雪,粉嫩的唇瓣微微颤抖着,哀求的眸子望向夏侯驰,难以置信的呆愣着。
殿内顿时响起一阵阵抽气声,一道道讽刺的目光顷刻间射向苏墨染。
察觉众人目光,眼角余光时苏墨染苍白的面色,让原本目光平视远处的夏侯驰眉头猛然皱起,随即眼袋厌恶的看向身旁少女,她哀求的眼神让他脸色一沉,口气森冷的再次开口。“儿臣不会娶苏大小姐为妃。”语毕,夏侯驰转开双目不再开口。
原来之前苏墨染的冷静,与对他的态度都是装的,不过是为吸引他的主意,现在哀求的情绪才是真心流露,亏他还想着若是苏墨染真如所见那般,娶为侧妃也不错。
听到如此决绝的回答,苏墨染眼底划过绝望,贝齿紧咬的下唇更是渗出丝丝血丝。
被三皇子公然拒婚,即便苏墨染还是贵重千金,恐怕此生也无再嫁人的痴望了!
苏墨染缓缓抬起精致淡雅的秀容,满含痴情的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夏侯驰,冷峻的侧面,挺拔的身躯,皆是透着无情,亦如前世,这个男人从未对她有情,却将无情尽数用在她身上。
夏侯驰,今日这般决定,望你他日不要后悔。
成宣帝满目肃色,这场赐婚,他势在必行,今日一见,苏墨染这个女子太过锋利了,就如一把利刃能杀敌,但亦会割伤身边人,她留不得。“你可知你这是抗旨不尊?”
夏侯驰执拗的坚持己见,冰冷的双目跪在殿中,面对成宣帝的怒意,也毫不退缩,异常坚定的要拒绝这门婚事。
“皇上,三殿下还小,成亲一事暂且不急,中秋节大家开心比较重要,何必闹成这样呢。”齐贤妃见成宣帝已是有些犹豫了,立即开口劝说道。
成宣帝为难的看向苏熙祥,再看夏侯驰不愿从命,这时他还不能动这个儿子,否则皇子间的争斗就越发压制不住,他需要这个儿子牵制住太子,只能微微叹气说道:“罢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婚姻大事都不喜欢父母做主了,朕也不强求了。”
“多谢皇上成全。”夏侯驰听言谢恩,站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大殿中,苏墨染摇摇欲坠的身影,显得孤零零,苍白的面色还未回过神,就如玩物般被玩弄过后就无人理睬了。
“赏赐苏大小姐,云锦五匹,金银一箱,珠宝十件。”成全了夏侯驰,成宣帝也不忘安抚遭到拒绝的苏墨染,赏赐一些东西,既是安抚苏墨染也是安抚苏熙祥这个丞相。
“臣女谢皇上赏赐。”苏墨染跪下谢恩,神情略显忧伤。
整个赐婚就如玩笑般,突如其来,又突然没了结果,导致大家情绪都低了一份。
苏扶摇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与夏侯驰交好,在京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地步了,谁曾想皇上居然会在中秋宫宴上为苏墨染赐婚,对象居然是三皇子夏侯驰,这让她心里十分着急,若是这场婚礼成了,她岂不就成了京城闺中千金的笑柄了,幸好夏侯驰拒绝了,苏墨染也因此而遭受别人嘲讽,正合她意。
红袖伺候着苏墨染,眼眶泛红,见苏墨染低头不语还以为是被伤透了心,更是难过,连带着心里将夏侯驰也恨上了。
宴会进行到这个地步,若是没点喜事,这个中秋宫宴便是毁了。
成宣帝目光落在夏侯宸身上,见他与身旁兄弟谈笑风生,丝毫不受刚才气氛影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甚满意的摇摇头,这个儿子不止袭承了他的样貌,年轻时的性子也颇为相似,心中却少了争权夺势的念头,至今最令他失望!
随即,成宣帝又将目光转向了太子夏侯淳,长相虽不算出众,行事中规中矩,文武皆有所长,性子却太过实诚,不知变通,身为储君这点是最要不得的。
“借着今日宴会,朕有一事要宣布。”成宣帝不再打量其他儿子,右手手指轻敲龙案,冕旒遮挡的眼眸中流转出复杂的光芒,嘴角微微扬起,朗声道:“夏侯宸接旨!”
夏侯宸眼底一抹精光闪过,随即走出位置,扬起前摆跪在大殿之上候旨。“儿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十三皇子夏侯宸,为人清廉,忧国忧民,今特封为宸王。”
“儿臣谢主隆恩。”夏侯宸下拜磕头,声音清朗如月。
而此时苏熙祥微皱了眉头,原本他最看好夏侯驰有野心,也有意要将苏扶摇许配给他,没想到夏侯宸这个风流皇子竟是一跃成为了王爷,苏熙祥心头隐隐浮现一抹难受。
太子,三殿下等人都纷纷对这个决定惊讶不已,夏侯宸在皇子中算是最闲散之人,居然被封为了宸王!只怕皇上早已拟好了圣旨,只待时机一对,就将夏侯宸封为王爷。
只不过,看着成宣帝此时坐在上位严肃的模样,几人心头不禁划过意思不悦,只怕今日宫宴,众大臣皇子均是被这位帝王摆了一道,先为三皇子与相府嫡女赐婚,将夏侯驰推上风口,后又封十三皇子为王,只怕是有意要让两人出风头,帝王之道,当真是深不可测,却又让人防不胜防!
“宫宴时辰将至,退席!”见事情已定,成宣帝冷声开口,随即在王贵公公的搀扶之下走回后宫。
“恭喜殿下荣升宸王。”成宣帝一离开,殿内气氛便瞬间活跃起来,众人纷纷上前祝贺,夏侯宸则是浅笑着应对。
夏侯宸婉拒了众人的邀请,缓步走到夏侯驰身边,笑道:“方才真是惊险,三哥居然会当场拒婚,着实让我惊了一把。”
夏侯驰敛起心底那抹冷意,抱拳对夏侯宸恭贺。“恭喜十三弟封王,我还以为,我拒绝了苏大小姐你该高兴,毕竟你对她挺有兴趣。”
闻言,夏侯宸勾唇一笑,唇角上扬的完美弧度一如夜空那轮明月,找不出半丝瑕疵,眼底波光流转。“三哥说笑了,我可不想为一己私情而让三哥受罪。”
宫宴已结束,该祝贺的也祝贺了,大家便纷纷往宫门走去,夏侯南歌拉着苏墨染在座位上安慰一番,见苏墨染半点都未听进去,也只能无能的放人离开。
“多谢公主安慰,只是臣女确实没事,你说的那番话并不适合我。”苏墨染在红袖搀扶下站起身,秀春殿内人数已是不多,周围又是没人,所以苏墨染也不再装出一副受伤的神情,面带微笑的说道。“臣女告退。”
夏侯宸眼尖的见苏墨染起身离去,立刻与夏侯驰告罪一声,追了上去,拦住苏墨染去路。
“今晚真是一波三折。”夏侯宸如此感叹道。
苏墨染轻轻一笑,脸上找不着半点伤心,盈盈一福身。“恭喜宸王。”清清淡淡的道贺后,苏墨染再次开口。“对宸王而言,今晚不是美事一桩吗?”
“大概吧。”夏侯宸模凌两可的回答一句,见外面天色已晚,苏墨染若再不出宫,恐怕在外等待的人就要着急了,便主动提议。“送你到正德门。”
苏墨染深知,她便是严词拒绝夏侯宸相送,对方也会死皮赖脸的跟上来,只是不作答的往前走。
夏侯驰站在秀春殿内,见苏墨染对夏侯宸微笑,一脸平静,眼底冷静异常,再无半点对他的痴迷,这突然让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明明苏墨染刚才还因他拒婚表现出受伤的神情,为何这会又表现得如此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