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苏墨染一拢玄衣慵懒的坐在铜镜前,半睁的双眼迷蒙不清,一副还未睡醒的模样,铜镜里映衬出的少女,肤色红润,一扫前些日病态,三千青丝松松在身后用发带束起,简单朴素,她噙着淡淡笑意,嘴边梨涡若隐若现,精致的小脸上,好似洋溢着自信,随时都能将敌人一网打尽的自信。
内室,暖炉温度渐渐低了下来,她仿若未察,不动声色的坐在铜镜前,知道拢着玄衣的手臂收紧些许,将身体裹紧。
隔着内室与铜镜处垂着流苏,此刻能听闻流苏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屋内多了一人,带着清晨的凉意向着她走了过来。
“原以为宸王喜欢夜闯,结果宸王清晨到访,有点出乎我意料了。”苏墨染懒懒的说道,她不过试探一下她院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人是谁的人,所以让初雪给钱将军送信时,她故意没有悄悄进行,就是有意让人通报,如此人为她好,定会通知他背后之人,毕竟她目前没任何能力与钱将军斗,昨夜她却突然相通了,既然对她无害,她何不利用一番?
“昨夜等我了?”夏侯宸入墨玉阁如进无人之境,闲庭信步般的打量起苏墨染内室,见到有趣的还上前把玩一番,就如在自己家中一样自在。
苏墨染摇摇头,对夏侯宸的举动,稍加留意,他来去竟是没弄出丝毫动静,她只是吩咐过红袖不唤她进来时就在外面守着,初雪依旧在院子里随时留意着,但夏侯宸半点动静都未惹出,可见武功高低,绝对在初雪之上。“谈不上等,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耽误了就寝时间。”
“我清晨赶来也属不易,你不好生招待一番,这般说法就不怕把我刺激走。”夏侯宸好整以暇的倚靠在梳妆台前,双手环胸,瞳眸幽深,勾起坏坏的笑容。
“窗在那里,我并不拦着宸王离开。”苏墨染半点都不担心夏侯宸这人会轻易就被她刺激到,若说刺激到人,五皇子府内那番话更适合这些说辞,事后他不也依旧做出奇怪之举吗?
“罢了,我认栽。”这方面夏侯宸不得不说他有意不想与苏墨染争吵,若表现得太明显,他担心吓着她,所以一步步慢慢来,软磨硬泡,耍赖调戏,占点小便宜才是硬道理。“钱将军一事,你确定要做,钱将军为人正直是不错,却不见得会相信外人。”
“他现在不相信,但经过一段时间后我会让他不得不相信了,身处高位,官场风云,他心知肚明,被提醒后总会小心留意,人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会比平日里更敏感,尤其是此事还被别人料准时,思考能力会下降,即便日后会发觉过来,但你不觉得事后发觉比当时发觉效果更佳,被人步步设计,那比一开始就知道中计更瘆人。”苏墨染笑得如只狡猾的狐狸,自信洋溢的小脸,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吸引人,那份独有的算计,会在她眼中发亮,致使整个眼眸都被光芒倾注,美丽煞人。
“确实如此,我会吩咐人去潜入将军府,弄点动静。”夏侯宸拿起一盒胭脂在手中把玩,一会将胭脂盒打开,看看里面胭脂颜色,一会凑到鼻翼间轻嗅,然后又不在意的放下,说话时也漫不经心。
苏墨染再次摇摇头。“不需要捏造一个不存在的人,钱将军身边有一入府幕僚你可知?”
听言夏侯宸眉目往上挑起,望着苏墨染,随后移开视线,不点头也不否认。
明白他不愿多说,苏墨染继续说道:“此人三年前跟在钱将军身边,为他出谋划策,可谓钱将军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深得钱将军信任,不过此人身份并不简单,三州贪污案罪臣王照便是他,按律法他已该被处死,却在三殿下的帮助下改名为王焕之,成为幕僚进入将军府,京城柳花巷有一处院子,里面住着王焕之妻女,王焕之每月初三会过去看望,你只要让钱将军留意到这点就可以了。”
“你似乎对三哥很有敌意,却又对他如此了解,事事争对,我该理解成你对拒婚一事怀恨在心,还是你对他又爱又恨。”夏侯宸对将军府幕僚是何身份并不关心,反倒因苏墨染对夏侯驰了解的程度而斤斤计较起来,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事与现在所说一事毫无关系。”苏墨染有些愠色,她说了些重要的消息,结果夏侯宸纠结的事情却是她与夏侯驰之间那些事。
“谁说没关系?若我尽心尽力为你办事,你心里想着其他人,我办事效率与结果都会大打折扣。”夏侯宸撩起自己额前垂下的一缕发丝,轻轻吹动,依旧漫不经心的回答,无赖样十足。
苏墨染这时一笑,说道:“两者皆有,不知这个答案宸王可满意?”
花五年时间去琢磨了解一个人,他所思所想,他周围有何人,他每个神态的情绪,五年时间她的生活全部都与夏侯驰有关,而后又花了七年时间去恨那个人,满满都是关于他的记忆,她若不了解天理难容!
“貌似不太满意。”仅仅如此,他怎会满意呢,她对夏侯驰的熟悉远远超过了最亲近之人的了解,已不存在能解释得清一说了,不过好在是敌意,否则他岂不是打碎牙还得往肚里咽?“给我个保证如何,这样我安心了,办起事来你也就更安心了,互利局面。”
“我只能说,我与夏侯驰这辈子都只会是敌人,没有任何事能改变得了。”这辈子不斗死夏侯驰她誓不为人,夏侯宸的担忧完全不必存在。“其他的我改日再与你说。”在瞧见夏侯宸突然感兴趣时,苏墨染又补充一句。“用书信通知你。”
这回夏侯宸满意了,他其实不过逗苏墨染玩玩而已,但不否认他听到那番话心情更愉悦了,于是,从怀中掏出把小巧的青铜钥匙抛给苏墨染,随即快速拿起她梳妆台上一支翠玉珠钗,说声交换,人就已经退出了室内。
离开墨玉阁,夏侯宸回到七曜驾来的马车上,拿着那支强行交换来的珠钗发笑,珠钗很寻常,却散发着幽香,是她身上的香气无疑,细心的用绢帕将珠钗收起,夏侯宸满心欢喜冤的对七曜说道:“七曜,回府后让夏嬷嬷将我书房那个上锁的檀木盒给苏小姐送去。”
“那盒子上面不是……”七曜听言立刻明白过来夏侯宸所说何物。
“让你送你就送,爷给宸王府找个女主人,哪来那么多废话?你放心爷有了王妃也会想着给你找个媳妇的。”夏侯宸愉快的调侃七曜,如此说道。
那个檀木盒是他搬出皇宫时,外祖父交给他的,里面是些女子所用的首饰,其中部分是当年舒丽妃嫁妆所有,另外一部分是当年外祖母所留,舒家只有一女,所有他是舒家唯一后裔,便将檀木盒交给了他。
母亲曾说过,这些以后交给他所娶之人,今日他听她一言,就突然想到要将钥匙交给苏墨染了,他不打算放弃苏墨染这个人了,迟早都要送,他不如趁现在心情大好,寻个理由交给苏墨染,将人预定下来,也送此物给苏墨染在相府能更加站稳脚,相府那群女眷可是动作不断,他若不让苏熙祥明白些她的价值,相府当真以为她好欺负了!
“是,七曜会吩咐夏嬷嬷送去,至于媳妇就不用了,多谢王爷好意。”七曜冷着脸回绝夏侯宸的好意,驾车离去。
苏墨染摸着那把钥匙,搞不明白夏侯宸给她一把钥匙作何用处,还拿走她的珠钗交换,随意将钥匙放入首饰盒中,苏墨染就不再多想。
这时,门外传来初雪的声音。“小姐,表小姐那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苏墨染没有任何惊讶,平静发问。
“奴婢听说是小姐送给表小姐的衣裙,外面好好的,里面却被划破了,根本穿不得,现在徐姨娘正领着表小姐到老夫人那里,求老夫人给表小姐做主。”初雪将方才探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苏墨染听,她隐约能明白这是出自小姐之手,因为昨夜小姐吩咐她偷取添香发钗一用,而那两套衣裙也是添香送去,其中事情她能猜想到一二。
闻言,苏墨染不禁轻笑出声,不过是她放弃的弃子,徐丽萍就如此着急的要在她面前炫耀,为了给个商女讨公道,而请老夫人来责罚她堂堂相府大小姐,身份差距摆在那里,非要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徐丽萍啊徐丽萍,人不服输不行,你主动送上门可就怪不得别人。
想要相府正夫人一位,做梦!
这边刚接到消息,那边就立刻有了行动,门外复尔想起乐瑶的声音。“小姐,康寿苑梁姑姑求见。”
“我知道了,让她在楼下稍等片刻,红袖,进来为我梳妆。”苏墨染听到禀报十分满意,半睁的眸子已然全睁,表示着她的狩猎准备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