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协和医院外科和骨科专家精心的‘断臂接正’和‘面部整容’手术治疗,许华似乎又恢复了‘原形’。僵直的右臂已能伸屈自如,手指虽有些僵硬已能握笔;脸部几处凸凹疤痕经过植皮已痕迹全消,只在左额上留有几个小斑点;下塌的左右眼皮竟然修复成了闭合自如的双眼皮,使粗犷帅气的脸庞显出一点秀气。
当医生护士解去绷带露出这张英俊的脸宠时,许母、陆娴婷还有小王简直是看呆了,这妙手回春之术,令人难以置信。陆娴婷急忙递过一枚小镜,许华竟能用右手捉镜照了起来,照着照着笑了,笑得那么地开心!许母笑了,陆娴婷和小王笑了,主治医生和护士们笑了,整个病房都充滿了温馨的笑。
许母紧握医生那回春之手,热泪纵橫:“谢谢医生!谢谢你们!”
“救死扶伤,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听了护士长小王讲述了许华同志的事迹,使人钦佩。这样的英雄他的外表应该和他的心灵一样美。”
许华正要起身向医生致谢,病房门被推开,朱大海走了进来,直奔许华病床,轻轻托起他的右臂:“痊愈了?也不来个信报平安。”
病房內的人都十分惊诧。陆娴婷忙问:“你是……?”
“是我的老战友朱大海,北演声乐系书记。”许华见了朱大海显得兴喜万分:“你怎么知道我来北京了?”
“是白小燕今天告诉我的。”
“白小燕?”
“她前天接到她父亲的来信,还有这张迷芒晚报,你的事迹她全知道。”朱大海说着把一张报纸递了过去。
主治医生又细仔地查看了许华的脸部和臂部伤囗,交待说:“很好,手臂多做些轻微的活动,脸部多做些轻微按摩,很快会痊愈的。”又问小王:“护士长进修班不是今天开学吗?妳赶紧去报到吧。”说完,率引着医务人员走出了病房。
陆娴婷对朱大海是早闻其名未见其人,东北硬汉形象和直率使她肃然起敬。她腼腆地问:“朱老师,小燕妹现在咋样?”
“唉,一言难尽。”朱大海看了看许母欲言又止。
“母亲全都知道,你不用介意。”许华真有些迫不急待地想知道白小燕的近况。他并不顧忌陆娴婷,因为她的心,清澈如水,也因为经过那么多的磨难,她对他有着充分的信任。
朱大海又叹了一声:“白小燕情况很不好,已怀孕四个多月,被北方戏剧学院勒令退学,现在寄居在郝娜娇家。……”
朱大海短短的几句话,着实使许华和陆娴婷大吃一惊。连许母听了也瞪大了眼睛。许华更如一注冰凉的水,灌进了的胸腔。他与白小燕情断意决后,曾真心祝愿她一生平安,真心希望她能找到好归宿,真心想看到她快乐幸福。那能料到在这短短的半年里,她竟落得如此地步。痛心!真感痛心,而更多的是怜悯,也有些责备自己是不是太‘冷酷’了。
“为啥是寄居?难道郝娜娇不认这个儿媳?”陆娴婷十分疑问。
“什么儿媳?白小燕已身孕凸显,周定生至今不认!”
“这样的流氓,依仗父母权势,就没法治他了?”
朱大海从包中取出了一叠材料递给了许华:“这就是我以金贞珍名誉写的《起诉书》。”然后开门见山地讲述了自收到许华从草山公社查实的‘旁证’材料后与郝娜娇、周定生长达半年多来的‘交量’:
“早在一个多月前,我已经把这份诉状递送到海平区中级人民法院了。起诉周定生的强奸妇女罪和其母郝娜娇的包疪罪。法院已经两次法庭调查,定于下周三开庭审理。金家二老和金贞珍上月已接来北京,现住在北演招待所里。
“本来我并不想把事情闹到法庭上。接到你的旁证材料后,因新学期学院很忙,直到五月份,我才找声学系陆骍主任,询问当时勒令金贞珍退学的理由?陆骍吱吱唔唔叫我去询问郝副书记。郝不仅不作解释,还盛气凌人叫我‘别管此事’。我把金贞珠日记的复印件和你提供的旁证材料副本甩给了郝,她草率一阅后,竟敢当场撕毁!
“我气愤之极,责问她‘心虚了?毁了副本还有正本,就是毁了正本还有罪恶的事实!在这个世界上那有邪气能压到正气的?恶人必将受到惩治,正义终将得到伸张!’
“郝娜娇看我动了真格,口气一变,哀求着说‘你就放过生儿吧,我和金家‘私了’,一赔偿金家损失;二金贞珍继续北演学习;三把周定生调走。
“我斩钉截铁告诉郝‘还要加上两条,一向全院师生公开事实真象,给金家孪生姊妹恢复名誉,还她们一个清白;二白小燕要‘名正言顺’,孩子出生后,回北演继续学业。”
“说得好!”陆娴婷、许华几乎异口同声。
“可郝娜娇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办不到!’说我‘得理不饶人’。更可气的是她竟然说‘共产党人岂能与国民党人结成亲家’;‘金贞珍回校继续学习就是给她们平了反。再说金贞珠人已死,名誉对她来说已不重要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警告她‘此地无公道,自有说理处’我愤然走了。三天后我向法院递交了金贞珍的起诉书,将他们告上了法庭。”
许母急着问:“那白小燕这可怜的孩子呢?”
“还居住在周家,似儿媳又非儿媳。郝娜娇是想要孫不要媳。上一周她来找过我,哭诉了周家对她的虐待。人已十分消瘦,腹部已隆起,原本红白的脸儿褪变得黄黄的,直显得萎靡不振可怜兮兮。”
善良的许母眼圈红了:“那……那怎么办呢。”
朱大海也显得十分伤感:“我当时就给她指出了两条路,一振足起来,走向法庭,以受害证人之名,控诉周定生,向周家讨回公道。待孩子出生后我确保她继续学业;二委曲求全,忍气呑声,争得‘名份’,做个‘贤妻良母’。可……白小燕早已屈从于周家的权势之下,连后一条都不敢大吭一声,她说‘这名份我怕……郝娜娇是要孫不要我这个儿媳。’说着就呜呜地痛哭起来。后经再三晓之以理,她才写了一份周定生以暴力加诱骗长期奸污她和在周家如何遭受虐待的揭发材料。”
许华胸腔中一股愤怒之火从丹田中升起,向周身扩展,冲向动脉血管、冲向他那刚刚修复的多处伤口。他脸色通红,创伤面肿张,突然举起右臂刚要往下砸去,以发泄胸中之怒火。
陆娴婷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他那伤臂,哭泣起来:“为一个守不住‘底线’的女人,值吗!”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击着许华全身:“一定要把那个玩弄女性的流氓、惯犯绳之以法!”
朱大海安慰着说:“先别激动也别生气,下周三法院开庭审理。作为草山公社习医生和刘大爷的代理证人你一定要到庭。我已向检察院申明了这一点。到时会有传票传你。”
接到传票,周三上午九时,许华在母亲和陆娴婷陪伴下走进海平区中级人民法院。法院大厅庄严肃穆,一座半身毛主席石雕像荘重威严,两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挺立守护。出示证件后在一名法警引領下向设在三楼的民事一庭走去。
此案因渉及司级高干,又是高等学府的绯闻案,‘內审’而不公开。庭內,旁听者廖廖无几,大多是渉案者的家属,记者一律不允进入。
原告席在左,被告席在右。正中,正副审判长、书记员、检察员及陪审团成员均已到庭。书记员宣读有关庭审事項后,原、被告人及其律师、代理人进人庭內,在各自位置上就坐。
原告席上金贞珍身着一件紫色细花短袖园领衫,下穿蓝色长裤,一副农村姑娘打扮。虽然她从未对薄过公堂,但无一丝怯意,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要为屈死的姐姐讨回公道!胸中的复仇怒火窜红了她那张秀气的脸。坐在一旁的朱大海仍是一身军人装束,双目炯炯,神色威严。他一再悄声提醒金贞珍:“沉着冷静。”
坐在对面被告席上的郝娜娇虽已收敛了往日的霸气,仍强作镇定,仗着权势藐视这庭上的一切。郝娜娇仍穿着那套呢军装,下意识地与身边的律师交谈着什么。而內心着实空虚,真未想到自己会坐到这被告席会上。
周定生心虚胆怯,双眼不停地左顾右盼,有时把眼定格在金贞珍、朱大海的脸上。他不敢正视台上正襟危坐的法官,尤其是审判长手中那杆小小的法锤,‘一锤定音’将决定他的命运。
审判长敲了敲法锤:“肃静,肃静。现在开庭!”
按庭审程序,在验明原告、被告及其代理人身份后,进入了原告宣读《起诉书》。
朱大海作为原告代理人,以洪亮高昂、铿锵有力的声音,起诉了周定生的强奸妇女罪和郝娜娇的包疪罪。
《起诉书》分为三节,第一节揭露了周定生在迷芒市草县草山公社旅店奸污金贞珍的犯罪事实。
当朱大海出示草山旅店刘大爷和草山医院习医生的证明材料时,金贞珍突然哭泣着向法警递去了一个土制粗布的小包裹,审判长打开一看,是一条沾滿血迹的女三角裤和一条经帯。血迹已干痂,呈紫黑色,还散发出一股腥臭。
审判长疑惑地讯问:“这是谁的?”
金贞珍嚎哭着回答:“在草山旅店那晚,被周定生强扯下来的姐姐的內裤和经帯。我晓得总有讨回公道这一天,原封不动一直保存着。”
审判长与身边两名法官交换意见后,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并示意周定生上台,在纸的背面按了一个手印,就叫法警送技术科从速鉴定。
《起诉书》第二节揭露了回京后,周定生软硬兼施,奸污金贞珍长达三、四个月,致使金贞珠怀孕的犯罪事实。并出示了金贞珠生前文字控诉证明材料--一本用血和泪写成的日记。
此时,法警已从技术科取回物证鉴定,审判长扫视了一眼说:“请原告继续。”
《起诉书》第三节揭露了周定生在继续玩弄、恐吓金贞珠同时,用同样的欺骗强制手段又奸污了白小燕,直接导致金贞珠绝望自杀的犯罪事实。并出示了白小燕控诉周定生和郝娜娇的检举材料。
副审判长突然提问:“作为受害人之一,白小燕到庭没?”
朱大海顿了一下:“因有身孕和其它原因,无法到庭。”
“传票她没收到?”
“收到了,可被郝娜娇扣下了!”
审判长严厉地讯问:“郝娜娇!是妳扣压了传要?”
郝狡辩说:“什么?白小燕的传票……没见。”
书记员厉声说:“妳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郝仗着副司级头衔,硬着头皮说:“不是!”
审判长气的站立了起来:“就凭这一条就可判妳包疪罪,外加防碍司法罪!”转后对朱大海说:“原告继续宣读。”
《起诉书》的最后一部分为‘同案连带起诉’。起诉郝娜娇包疪第一被告人周定生的罪行,郝犯有包疪罪。朱大海阐述了郝如何利用职权阻止法医对金贞珠尸体进行尸检;为封堵知情人,如何勒令金贞珍退学,胁迫声乐系主要负责人在勒令书上签字;为达到‘要孫不要媳’的目的,如何将白小燕转学,后又逼迫她退学,长期软禁在周家,从精神上、肉体上进行折磨。并出示了相关人员的证词材料。
朱大海宣读完《起诉书》后,相关证人都如实作了陈述。庭审进入了法庭调查。
被告人的辩护律师走到原告代理人朱大海面前:“起诉书上写的是奸污。强奸与通奸在法律量刑上是有区别的。周定生与金贞珠、白小燕发生了性关系,请问代理人和法官大人,有什么能证明是周定生强奸了她们,而不是通奸?完了。”
朱大海:“一个女孩来了月经,对于发生性关系有生理和心理上的拒绝本能,男方若不用暴力能达到目的吗?”
“女方出于情爱不是没有可能。”
审判长敲了敲法锤:“被告律师的提问无效。技术鉴定证明,金贞珠遗物上留有第一被告人强力撕扯的指印。原告代理人驳斥有效,本庭认同。”
被告律师提出了又一问题:“所谓被害人白小燕为何不到庭?说明她爱被告人,不愿看到被告人受屈,性关系以致怀孕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她生理上和心理上的渴求。”
“白小燕是被郝娜娇软禁了!”朱大海愤怒地吼叫了起来。
“谁能证明?”
……………………
法庭大门突然被推开,白小燕踉踉跄跄走了进来。原告、被告席上的人都惊讶地站了起来。法警搀扶着白小燕在证人席上就坐,并小声向审判长做了汇报。
“白小燕,你是自愿来作证的吗?”审判长柔声问。
“是的。”
“为啥不按时到庭?”
“是保姆放我出来的。”
“没接到法庭传票?”
“接到了……郝……姨扣下了。说我有身孕,不叫来。”
“妳的证词法庭已收到,还有什么補充?”
白小燕一反往日的柔弱,歇斯底里喊叫起来:“我恨周定生!我恨郝娜娇!我讨厌周家。我要回……回家!”喊罢就呜呜地大哭了起来。
审判长与法官们一阵商议后宣布:“法庭辩论结束,暂时休庭。”引領着其它法官和陪审团人员去了合议室。庭內人们响起了一阵嗡嗡的私议声,急切地期待着宣判。周定生的脸色灰里透白,双眼瞟向郝娜娇和辩护律师,似乞求着什么‘救命稻草’。律师耸耸肩,一副无奈样。郝娜娇冷傲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怨恨。
法官们走进审判庭,书记员宣布:“请审判长宣读判决书。”
审判长清清嗓音说:“在宣判之前本审判长先要对犯罪分子及其家属讲讲判决依据和党的政策。本案经过庭內外调查,三次庭审,案情已十分清楚,这是一桩以暴力、胁迫或其他手段,违背女方意志的强奸案。因为周定生采取了足以使女方不能反抗或不敢反抗的手段。注意!这些手段是强奸行为的有机组成部分。正是周定生用尽了这些手段,才迫使金贞珠和白小燕就笵。并仗着郝娜娇权势的疪护,有恃无恐对受害人长期奸污,造成一死一孕的严重后果。本案为九十二种罪类中的第六罪类即强奸罪。本庭尊照党的‘区别对待,宽严相济,打击、惩办少数,教育改造多数’政策。现在宣判……”
书记员立起高声喊道:“全体起立!”
“一判处强奸犯周定生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一年;二判处郝娜娇犯有包疪罪、非法拘禁罪,二罪并罚拘留三十天,立即执行;三金贞珍和白小燕的退学勒令无效,金贞珍即日返校继续学业,白小燕可择日返校。”
庭內的欣喜声压倒了叹惜声,金家二老喜极而泣,老泪纵橫,抱住小女儿痛哭。金母走到台下,扑嗵一声跪倒在大庭上,咚咚咚向法官们磕了三个响头,又搂着朱大海喃喃地说:“孩子……恩人,珠儿在九泉下也要笑了。”
许华和陆娴婷搀扶着许母走向白小燕。许母问:“孩子,今后怎么过?”
“……回家,回迷芒老家。”“那肚里孩子呢?”“不……要不……要了。”白小燕说完伤心地哭泣起来。
朱大海走了过来:“也好,去掉了包袱,我设法送妳去海城青艺学院,继续完成妳的学业。”
戴上手铐的周定生和郝娜娇在几名法警的押送下,上了停在法院门前的警车,警车呼啸着向海平区监狱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