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诗琪看一眼枕边的手机,已过十一点。首页还夸张地呈现着七十三个未接电话和二十三条短信。关掉那些无关紧要的垃圾短信和骚扰电话显示,只剩下了一条来自蔡雪兰的短信,大意就是为什么不接电话,还不回来,什么时候排练。那七十二个电话大多是母亲和蔡雪兰的,有一个竟然是温根勇的。
娇小的女孩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将被子拉得高高的。脸蛋儿陷进丝绒的枕头里面,被子把下巴贴合得紧密无缝。身上一丝力气也无,可脑中乱糟糟的信息量又不得不先细细地整理一番。忽然,柳诗琪很想就这样,永远地保持着一个姿势享受着难得的茫然时刻。
但,从小到大,永远记忆清晰思路敏捷的她,第一次堕入了世界观重塑的疑惑当中。
她的异能激活了,是智能和防御的双型异能。在一次疯狂的精神力攫取的过程中,还和一位双型异能者定下了精神契约仪式。精神力共享,甚至特殊情况下还能异能共享。
柳诗琪忽略身体上的不适,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慢慢坐起身,给蔡雪兰发了条短信,表示夜不归宿和不能赶来参加彩排的歉意。回头一望,却有些震惊,王荣康竟不在身边,忙用精神力进行搜索,或许是刚刚激活吧,精神力的搜寻能力掌握得还不是很纯熟,总是感觉不到王荣康的精神力所处的位置。
“小姐是在找人吗?”一道女声闯进房间,兀地,洗漱间的门口站了一位红衣的时尚女子。
柳诗琪绷紧全身,暗自防备着。她的精神力压迫真的很强。
“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罢了,”女子渐渐走近,低头深深地望下来,而后不禁莞尔,“荣康果然没看错,你很强。”
柳诗琪有些莫名其妙,却奇异的放松下来。
“荣康他走了,叫我留下来照顾你的。”商晓晓玩味地看着柳诗琪毫不掩饰的情绪波动,“你的异能还不是很稳定,需要继续巩固。荣康他……”商晓晓又笑了,停了好一会儿,接着说,“和其他人接到了个大任务,需要马上去执行。”
“所以……就走了?”柳诗琪发现自己并不能像商晓晓那样说出“荣康”两个字。思及此,柳诗琪忙低头收敛起自己的小情绪,“那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一起走?”
“不需要。”
“你……有时候真是觉得挺难懂的……”柳诗琪抬头望她。
商晓晓想到自己刚觉醒的蠢样,如出一辙,又扬起一个绚丽的笑容,“你既然醒了,那就应该是成功了。”
“成功了?”
“你进阶中级了。”
柳诗琪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的样子呆呆的。
“我记得我才刚刚激活呀?”
“你是刚刚激活没错……”
“那为什么……”
“你挣脱了两个幻境不是?”
“哪里,那不是必须要突破的阀门吗?”
“那样的阀门只会在进阶时出现,而且可遇不可求。”
“什么不可求?”
“因为你曾经是版异能者啊,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些精神力法则啊。”
“我吗……怎么可能呢……”
听着柳诗琪这种自嘲式的口吻,商晓晓有些感同身受,忍不住柔下语气地说道:“我没想到能够有幸亲眼见证到双型异能者的进阶。”
“你也不错嘛。”
“你的眼光还不错。说实话,我这人最与世无争了,但这异能真要硬拼起来,能挡我的,没几个。”
“你……是真的厉害。”
和商晓晓一碰面,正是柳诗琪刚刚觉醒异能战力最强的时候,她依旧感到了那股摄人的魄力。
“像你这样的小菜鸟我见多了,我只想说,你若是早些出生三年,我可就没有如此成绩了……”
“其实商姐姐你不必在乎这些东西的,而是要往更远的走走……”
“更远的地方?”
“对,你给我一种疲惫而忧伤的感觉。”
先不说什么柳诗琪此时更疲惫酸软,但商晓晓当时的精神状态的确正处于低谷。
“记得你不久之前借自杀金蝉脱壳了,以后很少活跃在公众的视线当中了,作品也少了,想必那时是爱惨了那位董事长大人了吧。我觉得商姐姐很难过,是时候要让自己和过去道个别了。姐姐要放开心,多去更远的地方走走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要主动寻求陪伴,才能更好地鼓励自己走出来呀,你的人走远一点,心也就能够走远一点了……”
“你才多大的人……说话老气横秋的……”
“只是有些心疼商姐姐罢了。”
“就你油嘴滑舌的……好啦,你既然醒了,那么,我的保护任务也就完成了。有缘再见。”
“嗯,有缘再见,珍重。”
柳诗琪直视前方,淡然洒脱地说出了这样别离的话。
其实,到现在为止,柳诗琪对不太熟识的人还是有些冷酷的,但柳诗琪却总能在人绝望心死的时候说出一些令人暖心的话。
有人说过,如果世上人每一次道别都做好了永不相见的的准备,心里也便没有了多上伤感,当然也没有了多少期待。
柳诗琪望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默而慨然。对于柳诗琪来说,越发觉得如果不是至情至信的爱上了一个人,就不要希望着别人也把心全然托付,否则很可能只会伤到自己。
商晓晓走了,徒留下一间空房子。这是个套间,外面是起居室,靠墙的一边有两张米黄色的单人沙发和木色桌子,窗前还摆了个桌子,沙发贴靠在墙上,镶嵌着一面镜子,旁边就是连通着内卧的走廊。里面的卧室里,有一张大大的双人床,正对着窗户。现在窗帘紧紧地关着,外面瞧不进满房的整洁,除了床上的一片狼藉。
被单上被扯乱的不算,枕头都被抓破了,里面的丝绒都裸露出来了。更不用说那一滩干涸了的污渍,以及几滴的殷红。单调的色调满满的是寂寥。
没有人了。柳诗琪喃喃着这一句。
柳诗琪收拾好自己,慢慢地走出了宾馆。街灯很亮。此时已是至深夜,虽是入夏许久了,深夜还是有些凉的。犬吠声声隐约入耳,伴着一两声的蝉鸣趁着这寂寥的夜色,她缓缓地走着走着,前面是一条光明的路。
十二点的街市还是挺热闹的,柳诗琪刚刚穿过郊区的一条小路,双脚不由地放慢下来。人们普遍都说不喜欢这烟火气,但她偏偏爱极了微带烟熏的廉价啤酒味道。所以,她还是决定坐下来,点上一打啤酒,几盘烤串,灌着啤酒吃着串儿。
一不小心往街角那里一望,心尖儿一颤。
温根勇扶着墙脚跟,疯狂地吐着,眼中尽是红血丝儿。吐完一波,根本直不起腰,只能静静地捂着,拱起脆弱的背脊,大口地喘着气。
说实话,温根勇是不太可能来到这样的地方的。他刚刚从农村考上大学,奖学金还没拿够呢,怎么就折在这里了呢。柳诗琪向来心思活络,口中虽不说,心里也是有几分考量的。
准是生性倔强的温根勇不服输,怕是又有谁嘲笑他的打扮太土。温根勇他又不好意思找家里要钱,于是就想要偷偷地来这附近挣点外快罢。
是,这里的酒吧KTV很多,也常常高薪招一些男侍应生。但是那些高薪的背后,又有多少辛酸苦楚?
“你何曾不是劝过我不要随意去找兼职吗?你这不也找上了吗?”
“诗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