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感到“被治愈”呢?当然是受伤后伤口的全然恢复。
柳诗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像是在认真复习,好似一帧唯美的电影镜头。但仔细一看,女孩儿的书包拉链根本没有拉开,面的执笔的手一动不动,干净宛若新书的课本正在被风卷起一个角,和煦的风始终吹不进女孩的心里。
柳诗琪完全明白她自己现在该做什么、想做什么,也知道眼下的这种时候,这么干坐着不合时宜,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理解的,然而却屈服于竭力想要抑制自己的想法而控制这一切。
闷热的夏风觉察到了女孩的全力忍耐,便在女人的耳边脸颊侧来回游动着风语,却总是不紧不慢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难道还要柳诗琪自己先陷进去了不成?
那一句“你也是”之后,脑内的精神力再次被灌注进来,使得脑域里的沉疴旧疾也好了大半。那些被隐没在心底最深处,连柳诗琪自己都几乎快忘记的陈年往事,就以一种包容度的姿态被呵护起来。
被温柔地,小心翼翼地揭开腐臭的外表,用最温和的治愈系力量清理了病灶。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柳诗琪的脑子里甚至来不及做出合理的反应,转身跑回了学校,坐在了课室里。
午休时间的校园很安静,远处只偶尔一两声的蝉鸣,温柔的风依旧吹着。躁动的心却如这烈日,让柳诗琪理智全无,她开始害怕,开始憎恨那些多出来的医疗治愈异能,为什么要让那些伤口恢复。在她心中,伤口一旦恢复,她就没有理由继续故作坚强,柳诗琪就不得不独自去战斗了。
柳诗琪以为就应该这样一直走下去的时候,一股柔和的力量治愈了她,之前接受过的治愈型异能的治疗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以前接受的治愈都仅仅只是外伤的治愈,但是王荣康轻易的一句话就瓦解了柳诗琪的内心防线。总的来说,柳诗琪开始害怕了,短时间内不会再与之联系了。
倒是那个小可爱,柳诗琪很是想念。
在缓过劲儿之后,柳诗琪有些后悔逃走那么快,问不到小可爱饭菜口味怎么样了。毕竟打包外面的饭菜给他,又何尝不像是没用心待他呢?
柳诗琪一直愣愣地坐在教室里很久了,晃神间,似乎听见手机响了。她马上收束思绪,转换另外一副模样,公事公办地按下接听键。
“姐姐……谢谢你的午餐……”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明明已经看起来十多岁了,却还是喜欢撒娇。柳诗琪放松下来,握笔的手也开始在笔记本上涂画,漫不禁心地教训道:“下次不可以这样了,要记得按时吃饭,才能好好地长大。”柳诗琪掀开崭新的一页,工工整整地记录下教科书里的每一个小知识点。
柳诗琪翘着腿斜坐在位置上,身子骨凝成一个纠结的姿势,美名其曰,伸展肢体。膝盖弯曲,顶在桌子抽屉的下沿,长裙的下摆一直轻飘飘地荡着。
直到后来,柳诗琪才将之稍稍地系个小结,免得它垂到地上不便清洗。
在外头的日光照耀下,窗口斜照进来几缕阳光,柳诗琪白色的贴身小体恤,和一条及踝的黑色雪纺半身长裙形成鲜明对比,两色极差,显现出其优雅的邻家气质。
“小家伙,你喜欢就好。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姐姐不好意思……我这里还有事……我先挂了……再见……”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了开门声,小家伙的语气有些急,接下来就貌似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声,好像是王荣康的声音。
应该是王荣康回来了,见到小家伙吃了那么些东西生气了吧。都怪柳诗琪一时心神散乱,切断了精神共享,然后王荣康发现了小家伙抱着公司的电话在玩。
王荣康会不会为此大发雷霆,对小家伙发一大通火,从此不让小家伙在公司出现?小家伙被爸爸吼了一顿之后,躲在公司的角落里哭,又苦于没人倾诉,情绪剧烈波动起来,被异能者缠上?
小家伙看起来是个天生的医疗治愈型的异能者或者版异能者,也极有可能是双型的,这就麻烦了,小家伙应该还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吧?
柳诗琪越想越复杂,甚至已经在想象小家伙被捕捉者擒住后,可能被施与的暴行。再联想到社会上一些猥亵儿童的事件,她毛骨悚然,恨不得以身相替。
该怎么办呢?
所有的女人在见到儿童或某种幼体时,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类似于舔舐之情的保护欲,期盼幼小的生命都能够被照顾的好,不容许其有一丝的损伤。
也许,残存在柳诗琪普通人类的集体无意识中,正因为这种天然的原始的母性,人类才得以繁衍,趋利避害,生生不息,以强壮的生命力和偶然的运气,在异能者和捕捉者的世界里存活下来。
在互相保护,在相互支持中,柳诗琪无形中学会了更好地与这个世界相处。柳诗琪开始有些明白,此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柳诗琪的话,要先善待他人,才能治愈他人;要先善待世界,才能治愈世界。
源于身体深处被隐藏起来的能力忽然被开启,甚至有些莫名奇妙,但是柳诗琪还是感觉到了,更为庞大的力量的源泉正在唤醒。
脑中的某个部分俶尔兴奋地跳动起来,分泌出比平时更多的激素,各化学元素水平剧烈动荡,在其周边的脑电波也随之活跃起来。
极少有人可以想象到此时柳诗琪脑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仅仅只是又一次以为柳诗琪在发呆罢了。
某个路过空教室的同学发现了柳诗琪,只见她单手托腮,单手执笔,头一点一点地闭着眼睛,神情变幻莫测,连着耳机听英语的柳诗琪从此又多了一个绰号,“疯子琪”。
柳诗琪对此毫不在意,她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陌生男人的背影,和梦中的竟分毫不差。
在夏天的下午,这样的困倦是再正常不过了。想必那同学只是把柳诗琪当成了一个热爱学习的大学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