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每年这个时候总要来上一场情谊绵绵的细雨来。
彻夜的秋雨,在人耳边淅淅沥沥的聒噪,如蚕食桑,让听的人牙酸的想要骂娘。
11路公交站牌前,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一阵凉风裹雨袭来,雨丝将他头顶昏黄的灯光打的更加晦暗不清,如同他的脸。
借着昏暗的路灯,余白抬手看了一眼右手上过时的机械表,已经十一点零五分了,不知不觉他已经在寒风中等了半个小时了,再等下去估计也不会有公交车了。
他扭头望了一眼11路公交车的方向,黑漆漆的夜空下没有半点儿灯火,让他望眼欲穿的最后一趟公交车果然今天也没有按时出现。
余白摇了摇头,紧了紧身上略微单薄的褐色夹克外套,决定到福滨路上去等车。虽然打车更快也更便捷,但是对于月薪两千党的余白来说,还不如来一只黄风路上的李记烤鸭实惠。
福滨路离这不算远,就在三条街外,步行要十五分钟,但是要走宋城公园里面的小路,只需要一半时间,虽说近日城里略微有些不太平,常听学校里的白姐说,晚上有些个小年轻们闲着没事干,偶尔会出来抢个包劫个色啥的,但是这个跟余白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安城这个只有几十万人的小城,在华夏国只能算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六七线城市,不临海也不靠山,经济只能算是中下等。
不过,近几年外出的打工的人多了,也有一些富裕的年轻人,在外面见过花花世界,赶时髦来城里买房,所以但凡是安城的有钱人都讲究交通和治安,福滨路是安城最繁华,也是新开发的中心大道,它是安城贯穿南北的最宽最热闹的通道,大部分政要机关都在那里,是所有能买的起那里的房子的人的首选之地。
要的人多,但是地方就那么大,这自然就造成了福滨路上一房难求。但是余白却并不想在福滨路上买房子,他有自己的思量。
福滨路确实交通便利,可谓是四通八达,但就是因为它是安城最便利的主干道,所以整日的川流不息,车水马龙。
余白自己虽然有时候也喜欢没事儿吼两嗓子,但是总体来说他还算是个安静的人,要是真在福滨路上住自己肯定受不了没日没夜的闹腾,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没钱。
余白并不觉得自己穷,毕竟安城县的月平均工资是一千五,他一个月工资一千八,加上全勤奖的八十块,足有一千九了,超出平均工资将近四百块,这也让余白对自己的工作甚为满意。
就在昨天,他的同事罗宇刚在福滨路上买了一套近一百平的房子,花了四十二万,就这还是罗宇的二表姐夫托人给弄得一个内部名额。
余白在安城政府机关里一没熟人二没钱,好在他在安城地下道北的老城区还有套房子,是他的爷爷留给他的,算是祖产。
三间青砖红瓦房,外带一个六七十平的小院儿,不过里面除了基础的水电,其他的还都是八十年代的家什,但余白本身对环境并没有什么要求,除了交通略微不便,不能拉网线,每天只有一路公交车通到市里之外,住起来还算舒坦。
余白一边走一边盘算着,等这个月发了工资,就将那间厕所重新翻新一下安个马桶,他们家现在的还是老式的蹲坑,一上个大号就蹲的腿酸脚麻的。
他现在虽然挣钱不多,但是吃穿以外也没有额外的开销,工资足够他一人吃穿用度。不用担心生计问题,偶尔还能享受一下现代科技带来的便利,他感到非常满意。
余白压着嗓子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缓步朝前走着。
“愿生命化作那朵莲花,功名利禄全抛下,让百世传颂神的逍遥,我辈只需独占世间潇洒……”
咦,谁家放的孔明灯着了?!
余白不经意的扫到了半空中一个柚子大小的火球。
这大雨天放孔明灯,又是哪个小年轻在讨心仪姑娘的欢心?不过从这放灯的技术来看,应该是个猴急的年轻后生吧。
一想到在这方幽暗缠绵的树林中的某处,也许正上演着一场散发着青春激情的浪漫缱绻的爱情故事,余白便忍不住朝那火球又多看了两眼。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怪事,嘴巴张的大的能塞进去一个鸭蛋,脚下像生了根似得,一动不动的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势。
不过,这怪不得他。
任谁看到一个四五米宽的大火球,突然悬在自己的头顶上,估计都不会淡定的跟没事儿人般继续赶路吧。
人常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但他除了偶尔加班晚归,大部分时间都是准时九点睡觉,这会儿竟然也遇到怪事了。
数道电光盘旋在火球周围,火球只定格了一秒,然后就夹裹着呼啸的热风扫向余白。
余白睁大眼睛盯着飞来的火球,一瞬间眼睛就被强光刺的流泪,身体却依然站的笔直,这会儿子他脑子里已经出现了无数的办法供他应对。
还记得他大学时,曾经有段时间热衷于打篮球,但是苦于找不到人对练,便缠着好友兼室友李林,每天死乞白赖的硬拉着他去打球。
李林每次打球都是只打十来分钟,便尿急遁走。次数多了,余白便追问原因,李明每次都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余白脑中灵光一闪,一则享誉大街小巷的广告突然出现在自己脑中。尿频尿急,难道是肾虚?
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余白这天特意找李林打篮球,一连找了十多次,每次李林都着急着上厕所,这下绝对错不了了,李林一定是身有身为男人的隐疾,只是不便示人,没有告诉他。
得出此推测结论的第二天,余白便忍痛从自己的荷包里掏了十元钱,从学校后门的地摊上买了一本三指来厚的黄帝内经放在床头。一有时间便将上面关于难言之隐的秘方一便抄下来,不几日就攒下了一小沓儿。
一日,趁着宿舍里只有他和李林,余白觉得时机不可多得,便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堆纸条塞到李林的手中,在他关切的眼神下,不明所以的李林只看了一张就突然羞红了脸。
余白递给他一个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眼神,来宽慰他。
李林原本涨红的脸越发的充斥着紫气,一双虎目饱含热泪看了他一眼似有千言万语,突然就夺门而出。
余白只当是他被自己的心意感动,从此之后,虽然李林总躲着他,余白也只当是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他本能的羞涩反应,依旧尽着朋友之责,勤奋的给他抄各种秘方。
一个月后,他发现原本睡在上铺的李林换成了隔壁班的梁宏。李林走时在他桌上留个字条,上面洋洋洒洒几百字,余白上上下下看了五遍才明白,那家伙原意是嫌弃他反应慢,不愿意跟他打篮球,才借尿遁走,并不是像他所猜想的一般身有隐疾。
这事儿对与余白的影响很大,直到多年后的今天,虽然他确实再未参加过运动会,但是说他反应慢他多少还是不服气的,他不是反应慢,而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罢了。
就像现在,余白嘴里一阵发苦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要知道有今天,之前说什么也不会听那个母老虎的,这下好了,为了不得罪她,今天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了。他奶奶的李晓翠,老子今天就是化成鬼,也得缠着你,让你天天给老子烧纸钱。
“砰!”
“轰!”
“噼里啪啦”
……
十几秒的时间,周围重归黑暗,身边彻底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