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里传来了激情昂扬的音乐,可苏怜一点儿都听不到,只听到殷初唯在一旁焦急地喊:“阿怜你别跑了,走吧,没关系的,阿怜!”
苏怜侧过头想冲她们笑笑,可面部却已经僵硬了,连个笑容都摆不出来,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亦在陪跑,她想看清楚点儿却发现视线依旧蒙眬,可耳边却传来了那样清晰的声音,他说:“苏怜,累了就别跑了,走吧。”
她知道这声音是谁的,是那个她一直仰望着的男孩儿的声音。她已经绵软的双腿好像忽然有了力气,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在最后半圈的时候猛地加速,然后超过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她只看到终点那边殷初唯正张开手臂等着她,于是她毫无顾忌地朝殷初唯跑了过去,然后扑进了她的怀里。
苏怜大口喘气,双腿沉重得好像不是自己的,如果不是殷初唯和宋雪扶着,她恐怕没法站稳了。
她很累,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要坐下来,可殷初唯却不让,非要说刚跑完不能马上坐下来,得走几步才行。
于是,苏怜由她们扶着走了半圈,这才终于被赦免,坐到了草坪上,她还觉得不够,干脆躺了下来。
殷初唯和宋雪在她身边也躺了下来,殷初唯说:“阿怜你怎么这么拼命,不是让你走了吗?”
苏怜还喘着,没说话。
宋雪道:“殷初唯你就别说她了,没看她累成这样吗?”
三个人并着脑袋眯着眼睛看着蓝蓝的天空,轻轻地舒出了一口气。
那时候的快乐总是很简单,在极度疲惫的时候能躺下休息一下,那就是最大的快乐了。
梁均旭、张仲秋和张怀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三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孩子,张仲秋扑哧一下笑出来:“哎,你们注意影响啊,这还在开运动会呢。”
殷初唯第一个坐起来,然后拉着苏怜和宋雪也坐了起来,说:“怎么不注意影响了,就我们躺着吗?”
张仲秋嘿嘿笑着也不反驳,倒是梁均旭说:“苏怜你刚怎么这么拼命,都把我们吓了一大跳。”
苏怜有些难为情地抓了抓头发:“是这样吗?我也不知道哎。”
张怀宇笑:“苏怜的潜力看起来也是无限大的,居然从最后一个追到了第五,很有潜力啊,是可塑之才。”
殷初唯的眼睛亮了亮,问:“第五吗?我刚刚就注意着阿怜的脸色了,没注意名次。”
“当然是第五,不然你问梁均旭和张仲秋。”
他们也点头:“我们数了的,就是第五。”
殷初唯笑着揉苏怜的头发:“哎哟小妞,不赖啊。”
苏怜急忙护着头发躲开,三个女孩子坐在草坪上闹了起来,而三个高大的男孩子则是站在一边微笑着看。
所谓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也不过如此。
运动会后苏怜好几天都觉得腰酸背痛腿发软,殷初唯笑她是太拼命的结果,她一笑置之,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因为听到了他的声音,才会短暂地忘却疲惫,创造出属于她的奇迹。
运动会上,高一五班是大获全胜,奖状奖牌拿得最多,最后一个文明奖也被五班给拿了,全班同学兴奋得很,小杨老师也开心,还买了好多个全家桶让全班人分着吃。
其实那可以算是苏怜高中生活中最开心的一次运动会了,而后高二分班,高三忙碌,便再没了高一时候的那种兴奋冲动与热情。
运动会之后就是两天半的假期,殷初唯说要和苏怜一起走到车站,两人有说有笑地出校门。
“大小姐。”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来到她们面前,微微躬身。
殷初唯吓了一跳,拉着苏怜往后退一步。
苏怜有些难堪,咬着唇:“林叔叔,你怎么来了?”
“苏先生有事在这里出差,过来接你回家。”他说着往远处指了指,苏怜看到了父亲的车。
殷初唯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声大小姐叫的是苏怜:“阿怜……”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叫。
“初唯,对不起,我爸爸来接我了。”
“啊……”殷初唯终于回过神来,“没事,别让叔叔等久了,快去吧去吧!”她咧开嘴笑笑。
苏怜觉得过意不去,却也没有办法,跟着林叔坐进了车里。
苏父坐在后座,一脸肃然。苏怜屏气凝神:“爸爸。”
“走吧。”苏父说。
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苏父率先开口:“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当初说了出点钱去实验中学,你非不肯要来这里,乱成这样……”
“爸爸,我只想靠我自己的能力。”
“任性也只有这一次,等这三年结束就出国,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
“爸爸!”苏怜轻叫。
苏父却不愿意再和她说话,苏怜低垂着眸子,心里不是滋味。
因为“出国”这件事情,苏怜在吃晚饭的时候依旧闷闷不乐,苏母给她夹菜:“怎么了?学习上遇到困难了?要不要给你请个家教?”
她闷声摇头,低声说:“爸爸说三年后让我出国……”
“我知道,这件事情我和你爸爸讨论过了,还是国外的学习环境好,等学好回来就去你爸爸的公司,不是挺好的?”
就连母亲也这么说,苏怜第一次和父母闹情绪,将筷子放下:“我吃饱了。”她起身要走。
“苏怜!”苏父叫住她,“回来吃完。”
“我吃不下了。”苏怜闷闷地说完,小跑着上了楼,猛地关了门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父亲和母亲的话都还在耳边,出国留学已经成了他们口中无法改变的她的未来。
可,那是她的未来,不是他们的未来,为什么不能由她自己做主?
她坐在窗户边,用窗帘将自己蒙住,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藏起来一样,她不想走,不想离开她的朋友们,不想,离开梁均旭。
那个在她晕倒的时候用那双汗湿的灼热的手扶住她的梁均旭,那个将她背向医务室的梁均旭,那个考试前转身向她借笔的梁均旭,那个叫她“阿怜”的梁均旭,那个在她跑步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梁均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