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这话说完的时候，空气都安静了一会，黑暗里，周良靠在墙边，扭头看向了那个小乞丐的方向，但是因为太黑了，所以什么也没有看到，他沉默的收回视线。
“当了土匪就能吃饱饭了？哪个匪手里没沾点血，让你去你敢吗？”
刚才那个老乞丐又笑着开口，语气听起来有些轻松，但是没有回他，周良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下，就听到旁边那个分了他地瓜的乞丐慢悠悠的说道：“要是饿极了，也不是什么事都做不出来的。”
周良闭了一下眼睛，那慢悠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还没到冬天呢，总是有办法活下去的……”
声音越说越小，说道最后就慢慢沉了下去，周良微微侧了侧头，那个老乞丐头低低的应该是睡着了。
外头有风吹过，呼呼的声音吹得周良心里越来越忐忑，他双手枕着头，角落里不知道是老鼠还是什么，排着一队跑过，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没到冬天就已经这么难了，那等冬天到了，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周良皱了皱眉头，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想了一大圈，最后也没办法把罪名安在谁的身上，他瑟缩了一下，鸡皮疙瘩也全都跑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乞丐们就都出去乞讨了，周良还躺在那里，双眼无神的看着头顶的房梁，外头有麻雀飞过，叽叽喳喳的，平白添了几分生气。
下午的时候，周良去了镇上，不死心的想找找活计，可是转了两三圈，得到的口径多时一样的，赋税越来越重，他们根本就没有钱再去雇佣人了。
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偶尔看到几个也都是脚步匆匆，而且街上好像又多了不少乞丐，都端着一个破碗蹲在那里，周良走过的时候都被他们缠了一会。
“听说昨天晚上又有新的税了。”
等他找到老乞丐他们的时候，他们分了一小块地瓜给周良，几个人蹲坐在墙角，老乞丐叹了一口气。
“这里看来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周良听着老乞丐的话愣了一下，他看了眼手里的拿一小块地瓜沉默了一会。
“这是逼着良民做乞丐，乞丐做土匪啊……”
这才初秋，怎么就会活不下去呢，周良啧了一声。
县城里最阔气的宅子里，时不时能传出肉食和酒的香味，而且还有女子的调笑声。
长廊外走近一个青衫打扮的书生，眼梢细长，毫无良善之相，他朝着座位上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作揖。
“董书生来啦，快来，今日厨子做了水晶肘子，据说是只有皇上才能吃啊。”
男人手里端着一杯酒，旁边有穿着清凉的女子一边弹唱，一边赤足踩在鼓面上跳舞，腰间的银铃铛发出的清脆响声更是平添了几分诱惑。
董书生笑着拱了拱手，“这般尊贵之物那里是我等能食的，自然是只有大人这般金尊玉贵的人才能享用。”
他这一番话取悦了县令，县令哈哈大笑，却忽略了董书生眼里的厌恶。
“大人。”
董书生弯着腰，“昨日颁布的新税反响极好。”
他没有说这一墙之外的人间地狱该是如何景象，只是说了一句反响极好，县令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就继续喝酒作乐了，董书生识相的退出了院子，立刻就有侍从送了钱袋过来，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给董书生行礼。
“我家大人说了，辛苦董公子了。”
董书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接过了那个钱袋，里头分量不轻，看来的确是尝到了甜头。
等他出了府之后，他身后的管家立刻就变了脸。
“找几个人跟上去，做的干净一点，别让人发现什么端倪。”
“是。”
今日依旧是一无所获，周良跟着乞丐们回了破庙，却发现破庙里面已经蹲满了人，个个破烂衣服，满脸污泥。
他们在门口站了一会，发现实在是没有任何落脚之地，最后只能离开。
天黑了之后的林子总是会有几分诡异吓人，他们几个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蹲下，林子里偶尔响起几声蟋蟀的声音，还有不知名的虫子的声音。
小乞丐蹲在一边扒着地上的草，嘴里还在咕哝着，“这个样子要怎么活。”
周良拔了根野草塞到嘴里叼着，头顶的天被树叶子挡的严严实实，看不到一丝月光，他眼神有些放空，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他伸手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有些泄气。
这种日子真的不能再过了，不然饿死真的是迟早的事。
突然旁边的草丛里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动物，但是那个声音真的是让人头皮发麻。
周良爬了起来，警惕的看着草丛的方向，空气一阵安静的时候，突然就从草丛里伸出了一只手，把周良吓得差点跳起来。
过了一会，发现那只手并没有其他的举动，周良咽了口口水，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他身后的几个乞丐也听到了响动都爬了起来，手里也都抓着棍子，以防突然的变故。
周良走了过去之后发现是一个书生，他慢慢的蹲下身去，有些害怕的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热气，周良一个哆嗦就坐到地上去了。
他嘴唇颤抖着，艰涩的咽了口口水，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小兄弟，有事没有？”
老乞丐见周良反应这么大，心里也有些害怕，他大着胆子叫了一声，这句话把周良吓跑了的魂给勾了回来，他爬起来就跑了回去。
“是死人，赶紧离开。”
虽然是害怕居多，但是那个人死的地方离着他们这么近，看到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是离开比较好。
那几个乞丐听到有死人，吓得也是寒毛直竖，二话不说就跟着周良离开了那里。
这一夜注定无眠，周良心里毛的厉害，一直不敢闭眼，加上周围时不时叫唤的蟋蟀声，他咬了咬牙，最后还是熬了一夜。
第二天他们虽然都装作没事人一样，但心里肯定多多少少都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