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了？”老人声音有点哑。
“十岁了。”
“你叫桑吉加是吧。”
“对……”
“没想到你就是贺衡的儿子。”老人闭上了眼睛，“我也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还活着。”
听到爷爷口中说出阿爸的名字，桑吉加心里忍不住担心害怕起来：“爷爷你认识我阿爸吗？还是我阿爸把你抓进来的。”
“你阿爸？”老人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回忆着以前的事情，“我并不是很喜欢你阿爸，当然，他也不喜欢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个样子的，怎么可能跟谁都能成为好朋友呢？”
过了一阵，他睁开眼睛看着桑吉加：“怎么？不敢说话了？”
桑吉加抿了抿嘴。
“你放心吧，我现在是不会对你动手的，只不过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杀掉什么……”老人说的轻描淡写，“你放心吧，我不会杀你。”
“为什么不会……”
“因为你是贺衡的儿子，是榆阳部的世子。”爷爷皱着眉头，“虽然你表现的这么大胆小，但是你的身份不需要证实。”
这样的语气和尖锐的眼神让桑吉加心里堵得慌，一时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过了一阵子他才说：“爷爷，这个地方真的出不去了吗？”
“你看这条河。”
“这条河是从一个地下池塘里涌出来的，之前你就是从里面漂流出来，所以你应该也回不去了。”
老人眯起眼睛，看着另外一边，“在这里应该有个门才对，是这个地下溶洞的出口，只可惜在我进来的那一天，他们就把门给锁死了，使用铁水把锁灌满。”
“没有能出去的路。”老人叹了一口气，转头去看桑吉加，“或许是命中注定你要来到这里吧，你的身份注定是如此，作为榆阳部的人，就应该上战场不怕牺牲，要是你没有经历过那些的话，你也可以去亲眼看一看。”
“战场上全都是死人的尸骨，你一定要记得向他们行礼，死掉的他们都是伟大的英雄。”
桑吉加一下从梦里惊醒。
这是一个梦中梦。
在最近这些日子里他老是可以梦得到这个行为奇怪的爷爷，梦到自己的身上穿着暗青色的盔甲，站在山头上放声痛哭，在一片白茫茫的战场上，有一大批同样身穿暗青色盔甲的战士们站在桑吉加的身后。
他拍打着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赶紧从那个梦里脱离出来。
站起来之后，桑吉加顺着墙壁往前走，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静静的偷看着，在不远处的一个石头缝里，爷爷就没有动静的躺在那里。
桑吉加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爷爷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偷偷跑过来偷看爷爷，虽然心里很清楚这个老人是一个非常有攻击性的危险人物，但是桑吉加还是忍不住要来。
在这样的一个没人的溶洞，能够陪伴在桑吉加身边的就只有这样一个老人，他不知道没有爷爷的话自己要怎么孤单的生存下去。
爷爷会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呼吸声，让桑吉加莫名的安心下来，有时候也会觉得爷爷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但是每一次爷爷的视线和桑吉加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之后，爷爷就会冷漠的转过头去，眼睛里的情绪也会消失。
桑吉加等待了很久，爷爷还是老样子。
他心里有点着急，自从那一次两个人搏斗之后，爷爷就一下性情大变，一直都只是这样默默的坐在角落里，自己想着自己的事情。
有时候桑吉加也会偶然的听到爷爷像是在叫谁一样，嘴里不住的念叨，可是后来爷爷就半躺在那里，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多力气了，说不了几句话就要睡一会。
爷爷什么也没说，只是远远的看着桑吉加，还记得有一次桑吉加在这里偷看爷爷，老人把头埋在臂弯中，从那时起就没有变换过姿势，甚至让桑吉加以为他是已经死掉了。
想到生死离别，桑吉加忍不住开始头皮发麻。
直到最后，桑吉加终于选择了勇敢的迈出第一步，他拔出佩刀，踮着脚尖慢慢的靠近过去。
胸膛里的心脏已经跳动加快，他不敢确定什么时候这个老人就会一下子醒过来，说不定就正在等待一个报仇的机会。
一切还是那样的静悄悄，当桑吉加摸到老人身体的时候，才感觉到他炙热的身体。
他推开老人，眼前的景象真让人惊讶，只见背后的伤口处密密麻麻挤满了虫子，那些蠕动的虫子个个都滚圆。
爷爷紧握着一片石片，上面还带着一丝肉和干涸的血迹，他应该是想用这片石片切下腐肉来。
“不要啊……你快醒过来！”桑吉加大声点喊叫着。
老人的眼皮慢慢的抬起一条缝，无力的看了桑吉加一眼，嘴巴上已经没了血色。
“你在害怕？”
这是老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桑吉加也愣住了，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明明是自己之前用佩刀把爷爷捅伤，可是最后也是自己不愿意让爷爷死掉，他害怕自己以后就要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在这里。
桑吉加再也忍不住，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也不愿意。”老人摇了摇头，“我的心里很后悔，为什么那天我会对你动手呢？还好是你活下来了，幸好你没事。”
“你出生的时候，你阿爸多少岁了？”
“嗯……四十岁……”
“让我算一算……已经二十六年了。我自己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二十六年，一直以来，我的心里也是像你那样害怕恐惧的。”
“但是这件事情就是这样，你最后还是会自己一个人，这是注定的。”
“上天把你安排送到榆阳部来，赋予你世子的尊贵和敬仰，但是你也被身份所禁锢，这其实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和普通人比较起来，你甚至还没有他们那么开心自由，你需要面对是那些不安的躁动，将会有无数的敌人，你要把他们杀掉，甚至是把他们的后代都铲除干净，这是你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所必须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