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春日,西湖畔国公府陈家的庄园里,一场百花争艳的大戏去即将开始。而初次来到这般高门朱户的慕容飞燕姐妹俩,一时间有些失了神。当然慕容如燕是真的被这处院子满是优雅的气息而吸引,慕容飞燕则是装作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看着慕容飞燕和慕容如燕这不知所措的姊妹俩,慕容湘笑道:“她们都是不大出门的女孩儿,扭手扭脚的,让姐姐见笑了。”又对慕容飞燕和慕容如燕介绍道:“这是陈家西房的张大娘子,你们叫她六娘就好!这是六娘的外甥女儿珍儿、珠儿。”
慕容飞燕微笑着一一见了礼,看着面前几个人的神情,心里倒也明白了几分,想来这六娘应该也是陈家的旁支夫人,而这珍儿和珠儿就是另外的小公爷妾室候选人,看她们的那副打量竞争对手的眼神,似乎还真挺积极进取的,让一门心思力争下游的慕容飞燕心中只能长叹一声:来吧来吧,快把我打倒在地,让我颜面尽失吧……
几个人都笑盈盈的见了礼坐下,互相打量着对方头上的簪花,品论了一番颜色品种,不多时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年轻的女子,有两位姓陈,应是远房族亲的女儿,一个叫什么萱儿姑娘的戴了朵颜色极正的粉中冠。有一位却是湖州宁家的偏支嫡女,名叫玉竹,衣着华贵,头上一朵黄色牡丹花型极为优美,只是满脸都是不耐烦,只问大小姐怎么还未到。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柳三娘,只见她那雪白的瓜子小脸上是一对水汪汪的杏子眼,偏偏又戴了一支白色的单瓣牡丹花。
临安人赏花偏向于唐人的审美,盛唐气象最为突出的一点便是世人均爱牡丹,而且向来偏爱颜色浓艳、花型丰满的品种。慕容飞燕头上这朵紫云便是颇受追捧的名种,而玉竹头上的荷凌则因形似荷花而名贵,其余几个女子选的也是类似的重瓣艳色牡丹,唯有柳三娘戴的是单瓣白牡丹,虽然略显单薄,但映着她小小的清丽面孔,越发添了份娇柔。
慕容如燕原本一腔傲气而来,见到慕容飞燕先消了一半,见到这柳三娘又消了三分,此时只默默低头不语,倒是比平日文静了许多。
慕容飞燕暗暗有些着急,正有心撩拨她两句,突然听见人道:“大小姐来了。”就见亭子北面的一条小路上,几个婢女簇拥着一名妙龄女子盈盈而来,待看清楚她的打扮,慕容湘脸上已变了颜色,慕容飞燕心里却不由大喜。
这陈大小姐看去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五官端丽,气质卓越,头上的牡丹花,竟是极其少见的紫色!红得发紫!虽看起来与慕容飞燕头上的牡丹差不多,实则是那品种名贵的“墨玉”!这陈大小姐身上穿着粉色绣花小袄,下面亦是一条雪白的绫裙,行动间如雪浪般闪动着优雅的光泽。顿时便有好几个人回头去看慕容飞燕——两人的裙子竟是一模一样的料子!只是慕容飞燕是六幅裙摆,大小姐却是八幅,显得更为飘逸和灵动了一些。
看到大小姐的穿着慕容湘心里凉了半截,回头狠狠的看了张大娘子一眼,明白是中了她的圈套——难怪自己刚刚吩咐针线房做条素色的裙子,她竟送了匹罕见的蜀地绫罗过来,当时自己还以为她是为了日后来卖好,原来却是在这里等着她!
慕容湘眼角又扫向慕容飞燕,只见她呆呆的看着越走越近的陈大小姐,脸色微微涨红,神情倒还算镇定。
慕容飞燕此时喜出望外,强自忍耐着做木讷状,眼角看见慕容如燕脸上的笑容快要憋不住了,又听到玉竹姑娘重重的哼了一声,另外几个女子则不着痕迹的离慕容飞燕远了一步。
陈大小姐显然也看见了慕容飞燕的裙子,脸色微微一变,笑容也淡了几分。还未待她走入亭子,玉竹姑娘先快步迎了上去,握住她的手笑道:“最近几个月都见不着你的人,你倒是在家中藏得严实!”陈大小姐便叹了口气:“你道我不想去寻你们?也得能有这闲下来的时辰不是?”
国公府陈家,虽然如今光鲜亮丽,可自从国公爷陈公明告老,老夫人卧病之后,陈家的大小事务一直是由这陈大小姐陈若曦打理的。再加上陈康仲的正房多年未见有孕,所以这陈若曦操持的事务更多了……
不过,如今陈若曦亦要出嫁,所以这陈家的大小事务也该移交给这鲁国公世子爷陈康仲这一房着手接管了。
玉竹和陈若曦两人携手进了亭子,慕容湘与张大娘子又把几个来客一一向她介绍了一遍,陈大小姐脸上早已重新堆上了大方得体的微笑,便是与慕容飞燕相见时也笑盈盈的好不客气。只是那玉竹姑娘看向慕容飞燕的目光便分外不善起来,另外两个陈家的女儿也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
不一会儿其中一个陈家旁支的姑娘笑道:“大小姐头上这墨玉当真少见,也就姐姐能配得上这花,却不像某些人,戴朵深点的紫牡丹便以为是名花。”
玉竹也笑道:“名花就是名花,别的低贱品种无论如何都是学也是学不出那份气度的,徒增笑了罢了!”
听闻此言,众人顿时跟着笑起来,眼光自然瞄向了在座唯一簪了紫色牡丹且身着雪凌长裙的慕容飞燕。
慕容飞燕只能低头不语,心里忍不住有些惊愕——竟出了跟主人撞衫这种囧事!撞衫这事自然惹得对方不高兴,但何至于因为这种小事这样当面羞辱人?好在她这几年脸皮已已在刘氏的辱骂之下千锤百炼,若是换一个人,还不得给她们这么嘲讽死?
就在慕容飞燕佯装满脸尴尬至极之时,忽听慕容湘笑道:“说了这半天,咱们也要玩些什么才好,对面的楼阁里那些公子哥儿已经玩儿上了!”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对面的阁楼上窗户已经打开,窗子后面人影闪动,看得见有年轻男子凭窗看了过来。两下相距不过十余丈的距离,当真是热闹非凡,笑语可闻。至此,斗花会的正戏开始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