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
罗恩生似乎一直在等这声呼唤一样，蓦地转过了头，眼中恰到好处地带了一丝疑惑。
还有那隐藏得极好的欣喜。
“生生，以后没有我抢你饭了，你记得要把那份午饭吃掉。”
“你要多吃点，你看你那么瘦还营养不良，没有我每天中午监督你，你一定要按时好好吃饭。”
说是监督，实际上沈若鹤当初确实是抱着抢罗恩生口粮的心思来的。
但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个抢饭就渐渐变了味，他开始监督生生多吃些。
虽然是以恶狠狠的态度，强制的方式来实现的。
“要是有人再来找你麻烦，你就报我的名。如果不行，你就去琥珀和南宫川他们，他们会替我保护你的。”
“还有，你那毛巾可要好好收好了，别再落下了。”
沈若鹤一反常态，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他把能想到的，不管是什么全部叮嘱了个遍。
若是这场面被司徒琥珀和南宫川那两人看到了，恐怕是会惊得连下巴都掉到地上了。
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老大模样的沈若鹤居然还有如此一面。
沈若鹤把自己从前想说的，没说的，不敢说的统统倒在了罗恩生面前。
今天再不说，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罗恩生却是没什么表情。
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是低着头的样子，任由沈若鹤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谁都看不清他的神色。
沈若鹤把一切都说了个遍，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能够让他多看生生一眼了，他才将罗恩生放开。
今日生生能够站在这里听他说话他都十分满足了，要是再堵着生生，说不定生生又会喊出“我讨厌你”之类的话。
“生生，你以后记得要照顾好自己。”
最后，沈若鹤只是把这一句又重复了一遍。
罗恩生这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若鹤不敢再仔细看罗恩生的表情，他匆忙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不然我奶奶等着急了。”
说完竟是他先落荒而逃了。
罗恩生抬头看向沈若鹤的背影，他默默地攥紧了自己那条毛巾，站在原地等了很久。
*
罗恩生蹑手蹑脚地进了屋，把毛巾在洗手间里挂好。他左右端详了一下，却是觉得怎么也不顺眼。
罗恩生想了片刻，却是把毛巾取下来，挂到了自己房间里面。
“罗恩生，怎么今天又那么晚回来？下次再这样，你就不用回来了，自己在门口跪着吧！”
罗誉今天依旧回来得早，听见响动立马就出来了。
父亲对他的称呼，从生生到恩生，最后到如今的罗恩生，不过也是在这么短短几个月里发生的转变。
罗恩生低眉顺眼，没有一丝反抗的意味在里面。他知道，只要这个样子，他父亲骂一会儿就会失去兴趣，不会再变本加厉。
这是他根据这么多次挨打、罚跪、禁食得出的经验。
沈若鹤那个臭虫马上就要滚出自己的学校了，自己学校里臭虫又能少一位。
总有一天，他要把自己学校里的臭虫统统赶出去。
一群老鼠屎坏了他这一整锅汤！
一想到学校里的学习环境能变得更好，罗誉心情就颇好。
此时见到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低眉顺眼站在他面前，他难得地失去了兴味，随便骂了两句就放过他，转身打算继续回书房坐着。
“爸。”
见罗誉要走，罗恩生终于鼓起勇气，喊住了他。
“爸，我想跟你谈谈。”
罗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更多的却是不耐烦。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进了书房，门却没有关，显然是示意罗恩生进来谈。
罗恩生小心翼翼关了门，犹豫了片刻，对罗誉说道：“爸，今天沈若鹤的事……”
罗誉喝了一口水说道：“你说那臭虫啊？绝对开除！”
罗誉在他儿子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沈若鹤这种“臭虫”的厌恶，在他看来，沈若鹤就是臭虫中的头头。
只要先拔了沈若鹤这枚毒瘤，剩下的臭虫都成不了什么气候。
罗誉心情尚好，所以还能跟他眼中这个沦为臭虫的儿子心平气和地说话。
“怎么，你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罗誉余光见到罗恩生不像是他想象中那般欣喜，他皱了皱眉头，哐当一下放下了手中的水杯。
“不是……爸，沈若鹤他能不能只记大过？”
罗恩生颤着嗓音，但依旧坚定地说出了口。
罗誉许久都没见过儿子这样，又或许是被他的话一惊，居然问了一句：
“说说你的理由。”
罗恩生只当他父亲在鼓励他说出他心中的想法，见这个能成为可能，罗恩生一阵欣喜，他鼓着胆子说道：
“爸，那其实只是同学之间的一点小误会，我什么事都没有，直接把沈若鹤开除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适。”
说着，罗恩生抬头恳求地看向罗誉道：“爸，你要罚他就再给他记个大过吧，沈若鹤都已经高三了，现在开除他就等于他这么多年白念了啊！”
罗誉的手在桌上轻轻地敲击了几下，他皱着眉头向罗恩生问道：
“真是你这么想的？”而不是沈若鹤又来逼迫你，让你来求情的？
罗恩生听懂了父亲的画外音，他微不可查地挺了挺背脊，坚定道：
“对，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罗誉本来脸上还略微带了些笑意，可是越听罗恩生的话，他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到最后又是办公室里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此时听到罗恩生亲口承认，他忽然抓起手边的一沓文件朝罗恩生掷去。
“逆子，给我跪下！”
两人此时就隔着一张桌子，罗誉手劲大，短距离之下那沓文件直直地砸在罗恩生的脸上。
罗恩生略微地眨了下眼，躲也没有躲，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任硬质文件夹的尖角划过脸庞。
罗恩生闻到一股铁锈味缓缓地溢出来，他又眨了眨眼，心里慢半拍地想，大概又是划到哪了。
“跪下！”
见罗恩生一直在那里没有动，罗誉气急败坏又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