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生看着文件夹中的文件纷纷扬扬洒落一地,眼神却是不动一下,甚至连自己被划出伤口都没有碰。
他看着罗誉,在他忍不住吼第三声之前,最终还是缓缓地跪下了。
这个动作在最近这段时间他早已被训练得无比熟练,不过就是轻轻一屈腿的事情。
罗恩生知道自己父亲想要听什么,可他自己也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低头沉默了一秒,然后又抬起头,恳求般地看向罗誉:
“爸,您能不能给沈若鹤只记大过,我真的没有事,栗巧她也是关心则乱。”
罗誉见他提起了莫栗巧,动作微微一遍,示意罗恩生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栗巧她来找过爸您,可是栗巧她也是太关心我了,以为沈若鹤他们是在欺负我才去帮忙的。”
“而且这些真的是同学间的一些小误会,沈若鹤当时也是无心的,只是栗巧她当时为了帮我,主动去找了他们。”
“沈若鹤他们也没有打栗巧,那是另一个女生干的,跟沈若鹤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最后还是沈若鹤制止的。”
罗恩生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说动他父亲,他父亲一向顽固,而这回又是他最信任的栗巧告的状。
罗恩生把他能想到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全部讲给罗誉听。
最后罗恩生跪着对罗誉说道:“爸,求求您就饶了沈若鹤这回吧,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能不能这次看在我的份上对沈若鹤从轻发落。”
不知道是因为跪久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罗恩生浑身微微颤抖起来,眼泪似乎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哭哭哭,就知道哭。”
罗誉满是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却因为他最后的那句恳求没有再多说什么。
罗恩生知道自己的父亲很是讨厌他这副软弱又懦弱无能的模样,可是他突然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罗恩生低着头,等待父亲的审判。
眼泪成股地往下,无声地划过他的脸颊,昨晚并着今天的情绪似乎随着这次眼泪一起流出了。
罗誉一下下敲着桌子,也敲在罗恩生的心坎上。
若不是他最后那句“从来没求过什么”,罗誉定当会勃然大怒,根本听不进半点解释。
良久,罗誉才不痛不痒地说了句:“你是没事,可栗巧那日被打了,我可见了那伤痕,你怎么解释?”
罗恩生也知道这个根本无法辩驳,他也不打算争辩这个问题:
“栗巧昨日是被其他人打的,跟沈若鹤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不过那个女生一直在追求沈若鹤,所以栗巧误以为是她根据沈若鹤的指示才打她的。”
柳遇霏他是见过的。
柳遇霏的出名一方面来源于她自己出众的容貌,另一方面则因为她对沈若鹤的屡次表白。
就连罗恩生他这个新来的转校生都被科普过柳遇霏,沈若鹤的准女朋友可不是浪得虚名。
实话说,他自己当时也以为是若鹤指示柳遇霏来打栗巧的,还怒气攻心对若鹤说了狠话。
可是当他冷静下来后仔细一想,这件事情却是处处露着疑点。
要是真是沈若鹤指示的,沈若鹤就不应该在她们刚刚开始打的时候让两人分开,应该等柳遇霏快结束时才出来制止。
就算是贼喊捉贼,可柳遇霏当时眼里的那抹讶然是做不了假的。
罗恩生当时虽然没把她俩分开,可两人的神色却是观察得一清二楚。
罗恩生只恨当时没有再聪明一点,跟栗巧解释清楚,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些麻烦事。
罗誉说道:“大过是肯定不行,我要给栗巧一个交代。”
“你那莫伯伯知道自己女儿在我学校挨打了,我说什么都会给他们家一个交代。”
话是那么说,可罗恩生清楚自己父亲一向厌恶“臭虫”。
当初是沈若鹤,如今自己也被父亲划为臭虫的范畴。
今天开除沈若鹤的原因是说他们打伤了他和栗巧,在同学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
罗恩生却是明白,父亲真正缘由哪会是这么简单。
父亲只不过是借着这个名头想要把他们赶出他的校园罢了!
罗恩生眼泪还没有干,他也不敢去拭,只是在默默地等着父亲的决断。
“你先出去吧,我再想想。沈若鹤他不会被赶出学校,但是仅仅大过是不可能的。”
罗誉提到沈若鹤的时候眼中依旧划过一丝轻蔑,但他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苦苦哀求。
罗恩生站起来的时候,腿因为久跪一下子险些重新瘫软在地。
他抿着嘴,低头退出了罗誉的书房。
罗恩生转身进了卧室,一眼就看到了那挂着的那条毛巾。
他呆呆地看了这个毛巾很久,如梦方醒般用这个毛巾擦去了眼泪。
他不知道最后结果具体会如何,可按照他对于父亲的了解,沈若鹤到底能留在学校继续学习了。
*
沈若鹤却是不知道在罗家发生的一切。
他将奶奶送回了家,奶奶继续去卖菜了,他看着自己的家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被开除了,在离高考、离他的大学还有一年的距离的时候被开除了。
沈若鹤还记得自己说过,自己不上学也可以养奶奶,但他实际上还没有想好,如果自己不上学了能够做些什么。
替奶奶卖菜吗?
沈若鹤翻出了自己攒的钱,七零八碎,尽是一些小额的纸币,甚至还有一小堆硬币。
远远望去,像是一堆破烂。
这都是他之前跟南宫川和琥珀他们收保护费得的。
他们将大头留给了他,自己就象征性地拿上一点,这么一点点攒下来,居然有了这么多。
沈若鹤呆呆地坐在这一堆破烂面前,感受着室内从微光渐渐地伸手不见五指。
他以往的生活不过是从学校里无所事事地等待放学、回来,然后继续在家里无所事事,最后爬到床上睡觉,一天就过去了。
新的一天又跟前一天一样,无所事事地开始,无所事事地结束。
但是他突然被退学了,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可他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