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嘴滑舌的,”黎其一边捏着怀殊的脸,一边眯着眼睛笑着,此时的他好似没了那般凝重的神色,“说吧,想要在皇兄这里讨点儿什么好头?”
“皇兄……可不可以,不要去西北。”怀殊软糯的声音打在黎其心口上,微微一颤,怀殊自黎其及冠那日后便有一种预感,这一次他的皇兄去西北定是会出什么事儿,他不希望他的皇兄去冒险。
黎其无奈摇头,眼神复杂,“怀殊,你还尚小,有些事不懂,这一次皇兄离开之后,宫里头你大可仰仗方卿和魏小将军,还有母后,陆公公,甚至是方宸妃,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倘若宫中有变,你不可同他们硬抗,可是明白?”
怀殊听得似懂非懂,只是顺从黎其的意思点头示意。
黎其抱着怀殊进了太后娘娘的寝宫,正见着太后娘娘已经跪坐在几案前,手中端着茶盏,仿佛已经是等候多时了。
黎其将怀殊放下,二人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陛下不必多礼。”太后娘娘起身将黎其拉了起来,怀殊也站起身去了太后娘娘身侧。
“这么多年,儿臣并未尽到一个做儿子的本分,倒是委屈了母后。”
“丰衣足食,膝下有子,坐拥万人之上,有何委屈?”太后娘娘轻轻一笑,眼中却没有光,“陛下不必自责。”
“五年前,父皇驾崩,在驾崩之前,召见于儿臣,父皇一直在强调,说儿臣同其他皇子不一样,说儿臣比起其他的皇子来,更像儿臣的生母,儿臣曾经的确是恨过父皇,恨他在自己和母亲受欺凌时没有出来袒护,恨他明明深爱着母亲却对儿臣和母亲不闻不问,父皇临走前将皇位传给儿臣,说是给儿臣的补偿,”黎其轻笑一声,“一个中原人跟蛮族女人生的孩子成了中原的皇帝,还真是中原人的……”
“陛下!”太后娘娘听不下去,大喊一声阻止了黎其。
“……”黎其别过脸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你是陛下,是大梁的皇帝,现在说这些,莫不是陛下觉得先帝在后悔将位子拿给陛下吗?”太后娘娘将怀殊拉过身后,“陛下这么多年的伟业功绩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个人看见吗?倘若这些话被陛下的心腹得知,这大梁怕不是要乱了?”
黎其嗤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准备离开。
“陛下!”
“母后还有什么要说吗?”黎其又顿住了脚步。
“西北一行多加小心。”
“好。”
黎其离开之日,御花园里的荷塘之中,荷莲开的正是好看,如同一位位多姿的仙子在荷塘中央悠悠献舞。
红蜻蜓在荷莲上盘旋,怀殊正是在荷塘一侧端端站着,仰望着那座城墙,眼神中有些凝重,看上去着实不像一个方是八岁的孩子。
“母后,皇兄会无事儿的吧?”怀殊转身看着正坐在石凳上,身侧是宫女放的糕点,手中拿着一本经书的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抬头看了一眼城墙方向,无奈一笑,其实她也说不准,当是谁也说不准。
学士府上管家刚是给方徇报了黎其前去西北一事,方徇的心口也不自觉得悬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怎么也不落下去,一只手紧紧抓着腰间的令牌,抬头看向空中。
而那城墙上,魏简逸紧紧抓着城栏,仿佛是要将城栏捏碎一般,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离开却又不能阻止,魏简逸握紧了悬在腰间的玉佩,昨夜里黎其给了他离开前最后的温存,黎其身上那所独有的清香还没有散去,却已经不知得下一次闻到这般清香是什么时候了。
我定会帮你守护好皇城,等你凯旋。
半年后——
时间飞速流去,这半年来,黎其承受了五日足的嗜血之痛,倘若没有兰凝儿的辅助,他怕是难承受得住。
这一次五日足的苏醒狂躁而不安,仿佛就像是一匹野马,在他的肺腑中横冲直撞。
苏醒的第三日,黎其口吐黑血,将军营里的将军都给吓了一跳,兰凝儿让黎其躺着,让那些将军谋臣跟蛮族人交话,可黎其偏不听,即便五日足苏醒,他也是站在前线跟蛮族人周旋。
至始至终,封随和姚秋娘从未出现过。
“小公子,那东西已经深入心肺,你若是不休息,恐怕……”
“我大梁的将军还在前线奔波劳累,朕却要在这里休息?朕还算是一个皇帝吗?”
“可是……”
“不过还有一日,朕倒是要看看他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熙和,你莫要勉强自己,倘若你在这里将身子累垮了,那宫中等着你回去的人,你让他们如何是好?”杨振皱眉,这还是他头一回冲着他这位徒弟生气。
“封随要的是朕,蛮族人要的也是朕,师父,倘若是你,你会如何?”黎其抬头看着杨振,“徒儿不是扭性子,徒儿不得不去,只要徒儿去了,他封随才不会将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
黎其是在拿自己做诱饵,去钓封随这只大鱼,只要封随不在蛮族,蛮族人,即便是最有威望的蛮族部落,也绝不是他黎其这边人的对手。
“朕若是不去,封随这般的人怕不是要提着我大梁将军的脑袋来将朕给轰出来,倘若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那可是我大梁的将军,朕不能坐以待毙!”
“封随手中拿着蛮族,倘若朕没有猜错的话,姚秋娘定是故水渊主子养的猫,一开始便是同封随串通好的,故水渊从一开始便是他封随的人。”
“朕手中,风鸟居,吟翊居,了尘风间,人数能够压得过封随,倒是却比不过封随的阴险,一个能用自己亲妹妹和亲侄儿做药罐子的人,朕相信,他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
“但封随不会伤了朕,就算他手中有能够操纵五日足的码子,他也不会杀了朕,他要得到的是朕这个人,就绝对不会让那些人伤了朕分毫。”
黎其轻笑一声,“更何况,蛮族如今信奉的神明是在朕的手中。”
黎其说过,迟早会用上那只当年亲手养大的小东西。
说完黎其又开始猛咳嗽起来,口中满是血腥味儿,他捂着心口,“师父,徒儿这件事切莫告知魏小将军,他现在的心思是皇城,倘若他在皇城分了心,既是扰了他的心绪,也是让徒儿心中有忧。”
杨振抿唇不语,默许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