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坦然道：“我家中三代以上，是巴城之中开医馆的郎中，又会些简单的术法，勉强也算作是召阴人。只因连年战乱，我家中男丁才尽数死绝，决不是邪门歪道。”
我退出了厨房，走进堂屋，齐问杰说这是灵堂，但其实也只是在八仙桌上简单布置了几条白绫，摆了香炉遗照而已。
而且，看这些器物的使用痕迹，都有些年头了。
屋内光线昏暗，连一盏电灯都没有，我只得伸着脖子，凑近了去看清遗照上的面容。
看清之后，我即刻惊呼出声：“是她？”
遗照上的面孔，正是我昨晚看到的那个被大巴车砸死的女孩。
一瞬之间，我对王老太太的疑心又起来了。
无头女鬼在殒命之处拦截夜路行人，王老太躲在荒山密林深处供奉她。这般情景，像极了心术不正的养鬼人驱使亡魂害人的勾当。
“这是我闺女，王艳茹，我夫家也姓王。”
王老太已经出现在了门口，我转身质问她：“所以你是用召阴人的手段，留住她的亡魂，又放纵她去害人？”
“巴城王家阴阳医者，只会救人！”王老太带着怒意反驳我：“而且我闺女心地善良，即便是丢了性命，这些年都和我一样，在搭救误闯此地纸人。近来之事，必有隐情！”
王老太说的不清不楚，我就让她先把话都说明了。
进屋之后，王老太就把她母女俩的遭遇讲述起来。
“算起来，也有十多年了。”王老太抹了把眼泪，表露悲戚：“我闺女聪慧，还是恢复高考之后，第一批考上巴城大学的学生。有一回她们那个班，组织郊游，但回来的时候却误了时辰。夜间行车，出了意外。当时就死了二十多口人，尤其我闺女死的最惨，尸身都没留全，被一只恶犬叼了去。”
“我知她魂魄不散，一直在这周遭流连，不忍她孤苦，就从城里搬来陪她。虽然我也只是偶尔能看见她一眼，但也知足了，我这般年纪，死了之后，就能与她常伴。”
王老太说的情真意切，倒不像是在演戏。
齐问杰插嘴问了一句：“你也是召阴人，亦没能把你女儿的头颅找回，想必真是化在了那恶犬的肚子里了吧？”
我瞪了他一眼，让他别提这遭子伤心事，但王老太已经接话了。
“那条恶犬，已经被我寻到后宰杀了！但它腹内无骨，并未将我闺女的头颅吞吃下肚。但却因为这条恶犬将其丢在了更远的地方，我也无法前去找寻。”
我念她也许是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就想着要不要帮她寻回女儿的尸身。
王老太看出了我的念头，直言道：“即便你有昆仑枪，也未必能出入这迷魂凼！”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就虚心请教。
王老太唉声叹气：“这周遭看起来是平坦的荒野，但其实却是沼泽遍布。且此地天生的凶邪，无论是精通风水堪舆的召阴人，还是带着奇巧物件儿的探险队，只要深入，就都走不出来。又加上无数误入其中的人畜飞禽，都死在了里头，迷途亡魂流连，更是无人能够出入！”
齐问杰闻听此言，赶忙拉着我道：“李哥，你看吧，我就说这地方不是一般的困泽之地！”
我梳理了一下过程：迷魂凼是大凶之地，王艳茹死在附近，但却未行害人之事，而是与王老太一起，指引迷路的生人。
可黄怀吉通行之时，只是在马路上开车，绝不可能把车开到沼泽地里去，王艳茹为何要在他面前显形？
我继续发问:“你说近来之事时必有隐情，又是何事？”
其实我已经很相信王老太了，但扔需要她一个解释。
王老太还是哀叹：“最近一段时间，此地有异变。时常有困死在迷魂凼的阴魂出现，我不想它们外出害人，还曾布下驱鬼和驱人的药粉，试图抵挡。但直到一日，我看见我闺女竟也引着生人往迷魂凼里走，就赶紧把人救下。但我闺女也即刻逃走了，后来再没出现过。”
齐问杰激动起来：“老婆子，你救下的，可是两个人？”
“正是两个男丁，其中一个醉了酒，另一个被我闺女吓晕过去。我以摄魂香引着二人，把他们送回了铁皮车里。”
这下算是对上了，黄怀吉和陈二金，他们那一晚其实是死局，但王老太救了他们性命。
“又过了两三日，我救下的其中一人，又来到了迷魂凼，而且他神志不清，魂魄都快让邪物勾走了。我又救了他一回，待他清醒之后，就让他走了。但不出半日，他再次回来了，于是我再救他。这一次，我没敢再让他离开，他也知道是我救了他性命，想躲在我这儿求个安稳。但住了几天之后，我还是没看住他，最后只找着了一行脚印，他还是进了迷魂凼。”
这便是陈二金的下落，王老太说他已经进了迷魂凼有三四天了。
听完故事，我和齐问杰都没了主意，迷魂凼是根源，但按照王老太的说法，她从小就听说过迷魂凼的种种传说，这大凶之地，没人说得清从何时出现。
越是这种历经无数岁月的险地，就越是凶险。
“卜一卦。”我对齐问杰道。
他很是不情愿：“都好几天了，迷魂凼里又都是勾魂索明的阴祟，那人肯定活不成了。”
“就算他已经死了，但不找出根源，黄怀吉也会死。”
齐问杰翻着白眼：“那不正好，就算咱们现在回去，黄家也总不能一分钱不给就给咱打发出来吧？”
“她也会死。”我又说了一句，齐问杰愣了一下，明白我说的是周青禾。
长吁短叹了一番，齐问杰开始卜卦，从巴城出来之前，我们就详细问了陈二金的生辰八字，这会正好派上用场。
“奇怪，生死不明，我竟算不出来他是生是死？”齐问杰呢喃，然后又重推卦象，突然瞪大了双眼：“但他的方位很清晰，却又一直在移动。”
齐问杰指着一个方位，手臂开始跟着旋转：“跑去这个方向了，速度还挺快，又在这儿……”
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指了好几个方向，突然双目一瞪，惊声道：“不对！神仙也不可能飞那么快，除非他就在附近，才能一直围着我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