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连峰还是不信,但我已经明白了齐问杰的意思。
“前面的亡魂是个幌子,但即便没有它,想用一颗子弹击落吊灯,也非难事。”
我后退几步,蹲到地上:“民间多有擅长暗器击发的能人,再不济,用一把鹿筋弹弓,也能将子弹射进屋内。”
杨连峰闻言赶紧跑了出来,惊呼道:“竟只是个骗局,是有人假借我祖父面目,引诱我行事。”
文化人的脑子果然转的很快,马上就明白过来:“那人的目的,是要让我按照祖父口令,将尸骸与张家小姐合葬!”
我点了下头,又询问杨连峰,能否再带我们去他祖父之前的坟地看看。
杨连峰有些忐忑,眼下天色渐晚,到了之后也已经是黑夜了。
我向他保证,有我在,无论多少阴邪鬼祟,我也能护他周全。
杨连峰骨子里流淌的是军阀世家的血性,行事也很干脆,当下就亲自开车,带我们去了郊外一处坟山。
这座荒山之上,坟茔遍地,杨连峰介绍说当年战乱,不仅他的曾祖、祖父和父亲都埋葬于此,还有无数战死的兵士。
我擎着枪旗,逼退四野埋伏的亡魂,随杨连峰来到他祖父坟前。
坟茔已经被启开,棺椁入了白家楼,此地只留下一个长方土坑。
杨连峰挪动身位,去给他的曾祖和父亲坟前磕头,我用枪尖挑开地上土壤,带出了不该存在于此的物什。
“杨少爷,你应当认得此物。”
我把杨连峰唤过来,他看清我枪尖上的黑土,惊呼道:“这是火药?”
略一思索,他马上明白:“我祖父的坟,是被炸开的!”
我用袖子擦拭干净枪尖,沉声道:“这原本该是不留痕迹的布局,但你过来那天,恰逢阴雨。不仅是香烛元宝点不着,就连这藏在坟中的火药也受了潮,否则就该炸的一干二净了。”
杨连峰面露怒色,握拳咬牙:“是谁这般捉弄于我?竟还敢炸我家的祖坟!”
我也琢磨不出这人身份,但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假借杨连峰祖父的口吻,迁棺椁与张家小姐合葬。
“渔夫死去,未有后人。你为杨家唯一血脉,张家财主即便从国外回归,但他们家是苦主,定不想再让张家小姐死后都摆脱不得你祖父。挑起这桩旧怨之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又有何目的?”
我猜测杨连峰祖父的话语并非本意,想要操控一只怨念深重的亡魂,轻而易举。
在棺椁就进入白家楼之前,杨家与张家小姐已无瓜葛。但在棺椁入白家楼之后,其实是三个亡人皆被激怒,似是有意挑起争端。
“你可有敌家?”
我只能猜想是杨连峰得罪了人,才被恶意报复。
但杨连峰说他回国之后这几年,一直跟随刘教授做学问,不曾树敌。
我也没有抉断了,只好先行回去。
还未进到杨连峰家别墅大门,一个仆从就急匆匆跑了过来。
“先生,江里出事了!有人看见两具尸首飘在江面上,就在白家楼后头!”
闻听此言,我心中一紧,从布局之人的行事来看,他唆使杨连峰所做之事,是循序渐进的,但真正的目的,可能才刚刚开始显露。
我们三人当即又开车赶往白家楼,到了江崖之上,远远就看见两具纠缠在一起的尸骨。
江面之上阴气森然,时不时飘出一男一女幽怨的对歌之声。
这两具骸骨,定然就是张家小姐与她的情郎渔夫了。
齐问杰感慨:“这二人并非同一时刻投江,但尸骨还是凑到了一处。如果不是现在的事端,人家两口子在底下过的安稳着呢。”
我眼前一亮,这和我之前的猜想一样。如果没有杨连峰祖父迁坟之事,江中这对苦命鸳鸯,不会显露身形。
“他二人有话要传达于我们!”
昨天晚上,张家小姐与渔夫就曾显现身形,当时我只道是阴魂厉鬼无端显形,但既然不愿在人前露眼,又为何来来回回在我们面前飘荡?
我认真聆听歌声,但阴阳殊途,这渔歌着实是听不明白。
思忱之下,我便让杨连峰去找寻可下江的船舶,我想亲去尸骨漂浮之处看看。
杨连峰也想窥知真相,急忙带人去近遭买下了一艘渔船,这船还被装上了烧油的马达,也不用桨,倒是省力。
不仅是我和齐问杰,就连杨连峰都跟着上了船,三人快速靠近江中尸骸。
靠近之后,杨连峰突然惊叫一声,竟落入了水中。
我抽出昆仑枪,看着水下身影,不仅有杨连峰,还有另一道黑影如同灵巧的大鱼,拖着他在水下移动。
“定是那渔夫或者张家小姐的亡魂,要害了仇人之后,为自己报仇!”齐问杰站在船首高呼,但我二人都不擅水性,只能操控船舶,循着江下黑影前进。
前后也不过三两分钟的功夫,杨连峰就从水下冒出头来,但他浮现之处,却恰好是两具尸骸所在。
杨连峰是扒着两骸骨,才能浮现水面上,他的胆量让我有些惊讶。
如是常人,在这种时刻肯定已经慌乱不堪,但杨连峰居然还能保持镇定,死死抓着骸骨,等待我们救援。
到了近前,我赶紧将昆仑枪伸向杨连峰,想拉他上来。
但杨连峰没有立马上船,而是有伸手入水,拎出来一条明晃晃的银白锁链。
“这两具尸骨是被链子绑起来的,而且锁链长达江底,像是还牵连着什么东西,但底下太深了,我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杨连峰冷静报告着自己的所见,我加笃定,方才拖他下水的亡魂,并不是想害他性命,只是想让我们知晓此事。
张家小姐与渔夫的尸骸,并非是死后自行结合,而是被别人牵连到了一起。
我先让杨连峰上船,然后认真分析。
“这是一个歹毒的阴谋,先让张家小姐与渔夫合葬,让他们如愿。再将你祖父的尸骸也迁来,三人和聚,定然是互相催发怨念,到时候这片江域,就会是一处真正的凶地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