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校场,他们正在休息,教武的先生一见书童带人来了,就走上前来说,一看未予这身段就是练武奇才。
“先生,方才那位书童说,可以先体验一番,再决定,是吗?”未予说道。
跟先生约定好时间后,先生带她出去了。再经过学堂时,绘画室的夫子还在绘画,已有一些学生去会了周公;秀才室的夫子还在讲往年的考题,学生们的笔也没有停下来。
从书院出来后,未予便去找阿禾,她是带着疑问去的,特别是昨日见了南朔之后,她总觉得南朔像一个故人。
阿禾正在院子里晾晒被子,她的额上束着一块头巾,见着未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打了个喷嚏,之后还咳嗽了几声。
未予连忙上前扶住了她,搀她进了卧室。
“阿禾,你这染了风寒,怎可出去吹风。”说罢,未予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便又轻声说,“多休息才好的快,我去给你煮麻黄汤。”
“我已经喝过了,一早哥哥便给我煮了,你就不用操心了。”阿禾靠在床边说道。
未予想到她一向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担心她是怕药苦而扯谎。阿禾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便让她去看桌上的药碗。
“你就坐那儿吧,以免将病气传给你,本来还说今日去看你的,我托哥哥给你带的小食,味道可还行?”阿禾说了两句又咳嗽了起来。
“可好吃了,你躺会儿吧,家里可还有什么做的,我去帮你吧。”未予说道。
阿禾摇摇头,刚想开口,未予便说:“你歇着吧,别说话了。”
未予看到有本话本子,便拾了起来。
“哎呀,我就说哪儿去了,这是我前几日刚买的,还没来得及看呢!”阿禾惊喜道。
未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病着,看书伤神,我读给你听吧!”
她临走前,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说:“阿禾,除你我之外,你可还见过其他故人?”
“不曾见过,你怎会如此问?是见着谁了吗?”阿禾感到有些疑惑,又问,“是雨冬的人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我活着,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也活着呢!”未予道。
走在翊城的集市里,未予想到了书中柳七先生的词,其词曰: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这翊城的富丽和繁华,是她八百年前在雨冬村的那十余载未曾见过的;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劫后重生,甚好?甚好。”
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了扶生医馆。她只听南朔说过医馆的大概方位,不曾来过。
南朔不在,医馆里只有个小医师在给一个大婶抓药。结账时,大婶拿出一个干扁扁的荷包,将全部银钱倒出来还不够。
“这位夫人,您这差的属实有些多了,五十文钱,我这做不了主呀,要不您回去取了来?”小医师为难地说道。
大婶揪着衣袖有些不知所措,这八文已经是家里全部的积蓄了,还要五十文,可真是要命啊!
“小医师,求您先把要给我吧!我那苦命的老娘,再不喝药可就撑不住了!”大婶哽咽道。
未予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里边也只有二十文钱了,学五禽戏的钱都还不够。但从前有人跟她说过,医者仁心,当以救死扶伤。若见死不救,她又怎能心安呢?可她对医术只是略懂而已。
“未予姑娘,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说话的是那个苗族少年,他已经在附近观察她很久了。
“没有。”她想到他是南朔认识的人,说不定能帮那大婶的忙,便说:“小公子也是扶生医馆的人吗?”
看他这副打扮,她马上就改口了,说:“算了,当我没问过吧。”
“我叫莫银柳,是南朔的朋友,你是他的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说吧!”莫银柳说道。
远处突然浓烟滚滚,隐约伴随着呼救声,些许乌黑的灰烬还飘了过来。大伙儿都出来看热闹,议论纷纷地,有些好事的人还约着去附近看。
见未予皱着眉,莫银柳便把她拉进了医馆,边走边说:“你是想帮这大婶吧?我可以帮她。”
“银柳哥,你来啦!”小医师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
莫银柳点头,接着就拿出一小块碎银子,并说:“这些够大婶的药钱了吧?把药给她吧。”
莫说大婶和小医师愣住了,就连未予也懵住了。
“未予姑娘,这可是你想说的事情呀?”莫银柳笑道。
未予心道:我可没想过,不过如此也好。
大婶感激涕零,一直说要给莫银柳当牛做马,吓得这个少年连忙拉着未予往外走了。
“是哪家走水了哟?那么大的烟,房子都该烧没了吧?”
“可不是吗,邻着他的那几户都被烧没咯!说是当家的把钱输没了,家里又有重病的老娘亲,还有几个孩子,想不开就放了把火。”
“这,那孩子是无辜的啊!”
“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未予这心里总觉得有东西压着,不知道是同情别人,还是想到了自己。
她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看的时候,就看到大婶瘫坐在地,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透过她的眼睛,未予看到了绝望。
小医师问:“大婶,着火的不会……”
问到一半,小医师已经说不出口了,这答案已经在面上了。
“杀千刀的,怎么就不给我们留条活路呢!”大婶悲恸痛哭道。
这时,南朔回来了。莫银柳唤了他一声“公子”,南朔点点头,但目光却没有离开过未予。
“南朔公子,你回来了。”未予道。
哭声停了,未予一看大婶要咬舌自尽,便立即点了她的风府穴。
在等大婶醒的时候,未予帮着南朔一起收院里晒着的草药。
未予看着晒的七成干的忍冬花,便说:“待散热发汗,再复晒至干久成了。”
“哦?还是未予姑娘家传的法子吗?”南朔疑惑道。
他这样问是她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她轻叹一声,便不再试探了。她又说起阿禾的病,嘱咐南朔给阿禾熬药。
大婶醒来之后,也不寻死了,立马就往她家的方向跑。看着眼前的废墟,大婶放声痛哭,用力地捶着胸口,她的心中满是懊悔。
她在见丈夫最后一面的时候还在责骂他,怪他让这个家落得这般田地。
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个五岁孩童抱着大婶,然后说:“阿娘,好大的火,阿爹是在给我们做烤肉吗?可家烧没了,我们住哪儿呢?”
“阿娘,好吃的。”另一个两岁小儿也抱着大婶说道。
大婶看到这两个孩子,既欣喜又无助,她紧紧地抱着他们,悲痛欲绝地大哭了起来。
南朔和未予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未予红了眼眶,这种家破人亡的感觉,她也经历过。
五岁孩子怀里有个荷包,他拿出来递给母亲,并说:“阿娘,阿爹说等你回来,就把这个给你。”
大婶打开荷包,里面没有钱,只有一封信,是他丈夫留下的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