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为夫幼时家境也算殷实,后来家父亲自押送了一批药材去京城,途中遇到劫匪不幸身亡。家中生意无人照看,自此一落千丈。
与你成亲后,我便四处奔波,想把父亲的药材生意再次做好,可天不遂人愿,已逾不惑之年,仍旧一事无成。
那日路过思德书院的庆典,他们一再保证能助我考取功名,我一时被迷了眼,把家中所有积蓄给了他们。
也就是那日,阿娘风疾发作了。那一刻,我觉得天都塌了。
你问我钱哪儿去了,我也不敢说。阿娘的病一拖再拖,我去地下钱庄贷了钱,同时也去书院让他们把钱退给我,但他们不愿,对我恶语相向。不久后,地下钱庄也开始催我还钱了,他们来家里把稍微值钱的物件都搬走了,并给我三日期限。
为夫倍感绝望,去了城东湖边寻死,偶遇一小姑娘,听了她的劝说,我又回来了。可阿娘的病又加重了,眼看着就要家破人亡,为夫无能为力,只能和阿娘现行一步。
夫人,带着孩子离开翊城吧!隐姓埋名,让他们平安长大!
看完丈夫的遗书,大婶差点儿就晕了过去,但还有孩子,这是他留在世上的骨血,她要护他们平安长大。
大婶再也顾不得悲痛了,她要带着孩子离开了。
未予想对他们母子伸以援手,又想到自己也是寄人篱下,怎好再给文家人添麻烦呢!
南朔把荷包给了未予,示意她转送给大婶母子。
“大婶,这些钱给你,带着孩子找到落脚的地方吧。”未予对大婶说道。
大婶看了看孩子,然后便接过了荷包,然后带着两个孩子跪下给未予他们磕了两个响头。
未予心道:就当是给南朔公子磕的吧!他既然愿助他们,那他也受得起。
“两位恩公,我们母子不能在此久留了,恩公的大恩大德,来世再报!”大婶郑重地说道。
这时,来了几个家丁穿着的人,为首的见大婶一脸悲痛的模样,便对她说:“夫人可是走水的这家子人?”
大婶以为是地下钱庄的人,便连连摇头。
南朔看出了他们是梅家的家丁,便说:“这位大哥,可是梅家的?”
“公子好眼力,在下正是梅家公子派来的。”为首的家丁点头道。
未予结合文君芙给她讲的梅钰芲的事迹,便猜到了他们的来意,于是便问:“敢问大哥,你们的来意是?”
“公子吩咐,将受难的百姓好生安顿。”为首的家丁说道。
送走大婶母子之后,南朔便要送未予回家了。他俩一前一后走在城东的小路上,橙黄色的夕阳和火红的云朵照映在湖面上,这景色是诱人的,也使人流连忘返,忘却烦恼。
未予突然停住了脚步,南朔差点儿就没止住脚步撞了上来。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南朔公子,你想念家乡吗?”未予说道。
南朔愣了愣,才笑着说:“我本就是翊城人,这里就是我的家乡,姑娘祖上不是翊城的吗?”
未予轻笑,叹了口气,没再说这个话题,转而说:“南朔哥哥,我可以随阿禾这样唤你吗?”
见他点头,她又说:“真好,我也有阿兄了。”
说罢,她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文家烟囱上的轻烟回旋上升,他俩站在门外就闻到有一阵一阵的饭菜香传出来。
在南朔离开前,未予突然问他会不会武功,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她笑道:“还说找阿兄教,酬劳会不会要的少一些。”
“阿姐,你终于回来啦?今天爹爹做了好多好吃的,你快进来吧!”文君芙的声音从院子里面传了出来。
南朔回到了扶生医馆,莫银柳给他备了一碗面。他吃着的时候,莫银柳便在一旁跟他说着大婶家的事情。
大婶的丈夫姓陶,名唤忠清。现在地下钱庄的人还在找陶大婶母子,人虽然死了,债总是要人还的。
“公子,这事要插手吗?”莫银柳问道。
“不。”南朔道。
次日一早,未予还在睡梦中就被文婶叫醒了。
“未予啊,快起来,该去书院了。”未予一睁开眼,就看到文婶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她连忙坐起来,并说:“阿娘,我去书院做什么?五禽戏的呢!”
“傻姑娘,不用担心家里,爹娘在书院当厨子,家里还是有些积蓄的,你就放心吧!昨日你爹爹已经给你交了定金了。”文婶笑道。
她心中疑惑,文叔怎么知道自己要交入塾费呢?她出门的时候还说要带竹令去学五禽戏,他又怎会去帮自己交钱呢?莫非是书院的人知道她是文叔的女儿,所以去找了他?
未予试探性地问:“交定金做什么?我有竹令是不用交入塾费的。”
文婶抚摸着她的脑袋,并说:“司空先生都跟我们说了,那块竹令已经没用了,你想学罗汉拳,没事的,爹娘给你入塾费。”
罗汉拳?司空先生是那个教武的先生吗?我从未说过自己想学罗汉拳,为何要骗文婶和文叔呢?
“阿娘,您给我找件便利的衣裳吧,第一日可别就迟到了。”未予说道。
文婶早就给她准备好了,还用发带把她的长发束起,打扮成一副“女侠”的样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未予差点儿都相信自己是个身手不凡的女侠了。
再次来到思德书院,这次学生们还没上课,都书院里歇着,看书的看书,闲聊的闲聊。
“锄禾日当午,锄禾日当午……”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来来去去都是这句话,他怎么都想不起下一句是什么。
“汗滴禾下土。”有个少年帮他接了下一句。
老头恍然大悟般点着头,且嘴里念念有词:“对对对,汗滴禾下土,那下一句是什么呢?汗滴禾下土……”
见老头又开始了,少年便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老头你都那么大年纪了,何苦为难自己。”
少年这话,老头可就不爱听了,他冷哼一声,咒骂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也敢来管老子的闲事!”
“是是是,我的错,我这就走,您老人家继续。”少年嬉皮笑脸地说完便识趣地走开了。
未予站在角落,她越发看不透这个书院了,按理说那老头年纪那么大了,应该是读了很多年书才对,但看他那样也不像是个有学问的人。
这时,有个三岁小儿跑了过来抱住了未予的腿,小手张开里边有颗糖。
他奶声奶气地说:“吃糖,吃,阿姐。”
未予见他那么可爱,便蹲下摸了摸他粉嫩嫩的小脸,并说:“你吃,阿姐长大了,不吃糖了,吃吧!”
小孩靠在未予身上,他刚把糖放进嘴里,钟声就响起了。一个丫鬟过来将孩子带走了,未予看着他们进了“秀才室”。
未予心道:三岁小儿跟花甲老头一堂上学,这学问是这般好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