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米又转身,净了手,开始替白家表小姐检查伤口。
白家表小姐由张嬷嬷扶着躺下,抬眼看着苏小米弯下身子来替自己检查伤口,而后消毒换药。手法虽然不甚娴熟,但给伤口喷洒白酒消毒的法子她还是头一回见,越发觉得面前这个小娘子确实与众不同。
“好了,表小姐的伤口今日恢复得很好,约莫等到明日,表小姐便可以下地稍微走动一下了。今日暂且先卧床歇息。”苏小米一边说着,一边在铜盆里净了手,又在张嬷嬷递过来的手帕上面擦了擦手,对张嬷嬷叮嘱了几句,便出了白家表小姐的厢房。
回到西苑厢房,见叶璟辰出去了还没回来,身上衣衫方才净手的时候又不小心弄湿了,于是决定打开柜子换一套衣衫。
她起身将房门关好,而后走到柜子前,刚一拉开柜门,便瞧见了柜子里的那个黄铜香炉。
咦?柜子里怎的会突然出现一个黄铜香炉?
昨夜入寝的时候,她将晾干的衣物叠好放进柜子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个东西。那这个香炉是何时放进去的?
苏小米拿起那个香炉,捻了一点燃尽的香灰到鼻间嗅了嗅,顿时双眉紧锁。苏小米虽然对香不甚了解,但这安神香并不是什么稀有的香支,她还是很容易便嗅了出来。
叶璟辰为何会在房间里点安神香?苏小米想到今日清晨他脸色疲惫,眼角红肿,猜到他定是有事情瞒着自己。
正想着,西苑廊下响起一阵稳健的脚步声。苏小米将那黄铜香炉搁置在柜子里,转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叶璟辰顶着一身风雪,勉强勾了勾唇角,笑容里夹杂着一丝哀伤和疲惫。
“针扎完了么?白家表小姐的情况如何了?是不是好许多了?”叶璟辰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风雪,苏小米走到他身前,隐隐闻到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灰味道,垂眸见他脚下的鞋子上沾了些微泥污。
看那泥污的印记形状,应该是在马镫上蹭刮所致。如此看来他方才是骑马出去了。
苏小米微微锁了锁眉,没有接话,只转过身来,从他身后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昨晚为什么要在床头点安神香?”她将面颊靠在他宽厚的背上蹭了蹭,这才柔声问道。
叶璟辰听她如此一问,身子僵了僵,呆愣片刻,才恢复了神情,故作轻松道:“点安神香嘛,当然是为了让你睡得更好一些。难不成你以为我想趁你睡熟了对你图谋不轨?”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便觉察到你面色疲惫,眼角红肿,方才你刚进门,我便闻到你身上有香灰的味道,鞋子上有马镫上蹭刮的泥污印记……这一切都证明,你有事情瞒着我。”苏小米说着松开手来,两步走到他身前,抬起一双水盈盈的杏花眸看向他的眼眸,而后缓慢而又坚定地道:
“叶璟辰,我们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我喜欢你,认定了你,便不仅仅只是想做被你保护的那个人,我愿意跟你一起承担所有的风雨,所以,请你不要欺我瞒我。”
叶璟辰听完苏小米的话,漆黑的眸子渐次盈满水光。他盯着她清丽的面颊怔怔瞧了半晌,这才伸开手臂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疯丫头,谢谢你这么喜欢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原也不想欺你瞒你,只是一时不知如何与你开口……昨晚我之所以点安神香,是因为我半夜出去了一趟,不想吵醒你。”
苏小米听他如此一说,挣开他的怀抱,两步走到门边,谨慎地往回廊下四处望了望,确定廊下没人,这才把厢房的门关上。
“你去见景姑姑了?”苏小米对着叶璟辰道。
“恩。”叶璟辰垂下眼睑点了点头。
“我们如今暂居白家,这白家的底细我们暂时并不清楚。你和景姑姑的身份特殊,你小心谨慎一些我也知晓的,不会怨你。况且那瑜王一路明里暗里追杀你,谁知道什么时候哪个地方又会冒出冷刀冷箭来,小心些总是好的。”
“嗯。你能这般想便是最好。昨夜从景姑姑那里得知,我爹……也便是叶统领,他遇害了……”叶璟辰垂着头,声音低沉地道。
“叶伯伯遇害了?!”苏小米听叶璟辰如此一说,顿觉身子一个愣怔,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没便没了?虽说叶天问不是叶璟辰的生父,但十几年朝夕相处,两人之间的情谊早已胜似父子,也难怪他情绪会如此低落难过。
想到这里,苏小米两步走到他身前,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身。
“景姑姑说,是她的故友在义庄一些无人认领的流民尸体里找到他的尸身的。不知道他这些日子里经历过什么,又被谁下了这样的狠手……”叶璟辰说话间声音有些哽咽。
“没有一点线索吗?”苏小米抬起眼眸道。
叶璟辰垂下眼睑,情绪低落地摇了摇头,“景姑姑说,那帮流民是从南方逃难而来,一路北上风餐露宿,最后又感染了疫病,尸体也没人来认领,流落到义庄,义庄的人便准备将他们集体火葬……”
“因为是感染了疫病的尸体,义庄的人害怕尸体流出去会受责罚,所以并不肯让景姑姑把他带走,最后还是阿兰姑娘深夜潜入义庄将他偷出来的……尸体看上去便是感染了疫病,高热不退暴病而亡,并没有其它可疑的地方。”
“叶伯父武艺高强,又经常跟随镖局走了这么些年的镖,江湖阅历丰富,怎么会跟一群流民混杂在一起,还感染了疫病暴病而亡?这实在匪夷所思。”苏小米思忖半晌道。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点。一切,还得等到了京城,才能细细展开追查。十几年前,若不是为了救我,他应该已经跟景姑姑成亲了,一家老小在京城的小宅院里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可如今,叶家一家老小早已成了黎王的刀下冤魂,他与景姑姑此生未能相守,如今更是天人永隔……我亏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