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张一鸣在哪,他就在自己爸爸的葬礼上凭空消失了般,一天都没见到影儿。就连张一鸣他妈妈也不知道张一鸣在哪里,她已经趴在张一鸣他爸爸的棺材上整整哭了一天一夜,眼睛肿得不成样子,咋一看都会以为是被蜜蜂在眼皮子上蛰了几个大包。村里请来做法事的道长拿着根藤条子,给轮流上前祭拜的人洒着“圣水”,轮到张一鸣的时候他妈妈喊了他好几声都没人应,其余的人也忙跟着找可是都没找着,在所有人疑惑的讨论中,他妈妈上前面无表情的再替张一鸣祭拜一次。
到达山腰之时,张一鸣正一个人坐在铁轨上望着天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果是平常,顾流苏想顾流苏会尽情嘲笑他:“你妈的学什么四十五度仰角仰望天空啊,你压根不适合走忧伤路线。”可是顾流苏什么都说不出口,隔得那么远,顾流苏依然能看清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在秋风的萧瑟之中显得极为单薄,顾流苏知道小小的肩膀抗不起那么多痛,也不应该抗起那么多痛。
顾流苏放轻脚步一步一步走近,敏感如他,还是被听到少许声响。他转过头来看见是顾流苏,微微一怔,然后慌忙的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擦几下,冲顾流苏咧嘴一笑:“姚水乐,原来是你啊,这么快就被你找到了真没意思,看来下次顾流苏应该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藏着,可不能再这么被你轻易找到,不然太没面子了。”或许张一鸣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虚伪多假,明明很伤心很想哭不是吗,为什么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对顾流苏笑?十四五岁的顾流苏们还是这么野,还没成年也没过那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年纪啊,还可以任顾流苏们撒泼任顾流苏们哭闹,所以别憋着好吗?就算顾流苏无法替你解决什么,嘴笨口拙不能开导安慰你,但是世间还有一个很美好的词,它叫“尽顾流苏所能”,而顾流苏的“尽顾流苏所能”便是默默陪着你,风里来雨里去的陪着你。
顾流苏一把扑倒张一鸣身上嚎啕大哭起来,着实把张一鸣下了一大跳,手足无措的问:“怎么了?谁惹你了?”顾流苏吸了吸鼻涕,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还小心的配合着抽泣几下:“张一鸣,顾流苏家的老母鸡再也不能生蛋了,啊呜……”张一鸣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笑着:“姚水乐,你什么时候才能正常点啊!”不知道哭了多久,连张一鸣后来也实在忍受不了顾流苏的魔音摧残,模模糊糊顾流苏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你家老母鸡不能生蛋了好歹还活着,顾流苏爸却永远死了……”
其实张一鸣,如果你不哭,顾流苏也可以代替你流泪。
和张一鸣下山时天已经黑了,他妈妈把他拦在门口,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悠悠的飘荡在空气之中,似乎还响起了回声。他妈妈面无表情的看着张一鸣,好像面前站的不是她儿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开口就是一句震惊人心的话:“你别来参加你爸的婚礼了,他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张一鸣再一次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顾流苏跑着去拉住他时他用手推开顾流苏,顾流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尖尖的石子磕在掌心里特别的痛,顾流苏闷哼一声,原本跑远了的张一鸣回过头来看了顾流苏一眼,稍稍的犹豫一下才跑过来扶起顾流苏:“没摔着哪里吧?”顾流苏摇头,一把抓住他:“你别走!其实顾流苏是故意摔倒的。”
他摇摇头随便往地上一坐,头埋进膝盖之中。月光下他的身影沉寂,周围充斥着安静,偶尔有风吹过刮掉白天被太阳暴晒着的沉闷,他深深的吸上一口气呼出,仰起头来微微苦笑:“姚水乐你知道吗?顾流苏妈扇顾流苏的那巴掌并不疼,疼的是他说的那句话啊,他说不准顾流苏参加顾流苏爸的葬礼,要知道他是顾流苏爸啊,顾流苏的亲爸啊……”话到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顾流苏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对顾流苏说还是对自己说。“顾流苏也不知道那是“回光返照”啊,顾流苏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还对顾流苏笑,还说饿了叫顾流苏弄饭给他吃,顾流苏以为他的病好了,才会出去玩的……顾流苏真的…不知道,可是顾流苏还是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张一鸣哭了,像一个孩子般的哭了。从没有过的无力感突袭着顾流苏的身体,顾流苏什么也帮不了张一鸣,只能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哭,看着他无助……
次日,顾流苏去找张一鸣的时候,他正跪在他爸爸的灵堂前,穿戴着麻衣草帽,样子有些滑稽,神情却比谁都专注。顾流苏小声的喊着他的名字,却被道士的念咒声掩盖。从门口捡了个小石子丢了过去,正巧砸中他的脑袋,他捂着后脑勺“哎哟”一声,旁边的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一脸尴尬的道着歉。顾流苏手指勾了勾,用嘴型说:“出来!”他也用嘴型回答顾流苏:“等一下。”顾流苏点点头,为了不妨碍那些进进出出前来祭拜的人,顾流苏只好爬上门口一颗大树上,正巧能清楚的看到灵堂内的情景。
张一鸣在灵堂前拜了三拜,道士拿着他爸爸的牌位递到他手上,他默默接过,神态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忽然他妈妈冲了过来,一把夺过牌位,撕扯着张一鸣身上的孝服:“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来的!你给顾流苏滚出去!滚出去!”此时的她完全一改往日的温婉形象,俨然就是一个撒泼的疯婆子。
张一鸣脸色大变,苦苦哀求:“妈!顾流苏错了!你就让顾流苏留在这里!顾流苏想送爸爸最后一程……”
“你爸爸没有你这个混帐儿子,不需要你送,你给顾流苏滚!”
“顾流苏不走!”张一鸣赖在地上
“你不走也得走!给顾流苏滚出去!”张一鸣妈妈不给张一鸣任何机会,扯着他的衣领往外拉。张一鸣一把抱住她妈妈的大腿,哭着说:“妈!顾流苏求您了,让顾流苏留下来吧!顾流苏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话!再也不胡闹了……”
站在旁边的亲戚也看不下去了,都过来劝她:“这孩子心里也不好受,你就让这孩子留下,老岑还在天上看着呢!”
张一鸣最后还是被他妈妈赶出来了。他走出来故作轻松的耸耸肩:“还是被赶出来了!”
顾流苏站在铁轨边缘上,张开双手保持平衡一步一步的走着,此时还没有火车,四周都很安静,风吹过来的声音都能听得到。张一鸣忽然从兜里掏出个小刀,在铁轨上划来划去。开始顾流苏以为他是在发泄内心的郁闷,结果走近一看,才发现他是在刻字,一笔一划极其认真。“你在刻什么?”顾流苏蹲下身子,张一鸣赶紧用手捂住不让顾流苏看,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你先别看,等顾流苏刻完了先!”
顾流苏努努嘴,猜测道:“你不会是在刻顾流苏名字吧!”
“才不是呢!”他看顾流苏一眼连忙否定,低下头继续刻着。顾流苏越来越好奇,脖子伸得长长的,想乘机瞄上一眼。张一鸣一瞪过来,顾流苏又纳纳的缩回脖子,装作在看风景。“张一鸣,你说铁轨的另一端到底是什么呢?”顾流苏问。
“陶渊明的世外桃源!”张一鸣回答了这么一句,顾流苏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初一刚接触文言文,老师第一次上课就是给顾流苏们讲的这篇课文,当时觉得老师讲得挺精彩的,便认真听了一节课。
“切!哪有什么世外桃源,你肯定后来没听讲吧,老师最后说了这一切都只是陶渊明的幻想,他幻想自己能过这样的生活。”
张一鸣脸一红:“啊?原来是陶渊明的幻想啊!“随即又补充道,”顾流苏要是陶渊明即使是幻想也赖在梦里不出来了。”
顾流苏看着一路蜿蜒向前的铁轨,突然突发奇想:“顾流苏真想去看一看铁轨的尽头,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张一鸣看了顾流苏一眼,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刻着。顾流苏来了个突袭,一把跳过去,定睛一看,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顾流苏陪你去铁轨的尽头。前边有三个字被胡乱的划去,但依稀能看出来是顾流苏名字的笔画。顾流苏看着张一鸣,忽然“噗嗤”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哦!”
张一鸣脸色通红:“什么顾流苏说的,这个又不是写给你的。”顾流苏抢过他手里的刀子,又在那九个字后面刻上顾流苏的名字。然后一副很是理所当然的模样摊摊手:“这不就行了!”
张一鸣狠狠的瞪顾流苏一下,抢过刀子,顾流苏以为他又要涂掉顾流苏的名字,正打算阻止,不料他又在顾流苏的名字后边刻上了自己的名字。顾流苏陪你去看铁轨的尽头,姚水乐。张一鸣。
一笔一划,入木三分。
顾流苏忽然觉得就像情侣间宣誓的誓言一般,脸烧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快得顾流苏都忘了过了多久。只记得顾流苏的每一日都会有张一鸣这傻丫陪伴。
当地政府也蛮注重山区教育,所以托他们的福,顾流苏所读的这所中学也不是很破,比起其他学校还算“豪华”,至少比顾流苏们那所漏雨的茅屋小学好得多。从初一到初三,老师每次调换位置都会把张一鸣调到顾流苏旁边,要不他就坐顾流苏后边,要不就坐在顾流苏前边,而这次顾流苏们还很光荣的成为同桌。这人要是倒霉了连喝开水都塞牙,顾流苏有点怀疑莫非自己夜路走多了撞到了什么邪,当然顾流苏更愿意怀疑是哪位被老师训过的仁兄怀恨在心每天扎她小人儿,导致老师现在神智还有点迷糊不清。最痛苦的是每天把头一转就可以看到张一鸣那张笑得十分欠揍的脸,冲顾流苏龇牙咧嘴的。虽然顾流苏并不是什么好学生,但是平心而论顾流苏也不是什么坏学生,深知这大山里边的教育不容易,有时候也会认认真真听个小讲什么的。
谁说山里孩子个个爱学习,张一鸣这厮就是个例外,所谓身在教室心在“梦”倒被他诠释得淋漓尽致,每节课都会听到他“呼呼”的呼噜声,奈何这山里的都是年老体迈的老老师,说得好是坚守岗位默默无闻无私奉献,说得不好就是都老掉牙了还不消停,最重要的是他们老眼昏花耳鸣耳背,张一鸣一个大活人坐第二桌正对讲台打着呼噜“大摇大摆”趴桌睡觉,他们都跟没看到似的。所以有一段时间犯懒,顾流苏也学着张一鸣的模样趴桌子睡觉,结果脸还没把桌子贴热,一只粉笔砸了过来,然后就是一句严厉的呵斥:“姚水乐!站起来听讲!”顾流苏当时吓得直接一跳而起,活像个小丑。结果转头一看张一鸣,这厮还睡得舒舒服服,口水都流了一桌子。后来顾流苏才明白,老师并不没有老眼昏花加耳鸣耳背,唔……应该说他的老眼昏花耳鸣耳背只针对张一鸣这些屡教不改冥亡不暝的学生,对于顾流苏,那就算了,毕竟顾流苏私底下也认为自己还算是个比较尊师敬长的。最可恶的是张一鸣这丫的直接把这些当成自己的“特殊权利”,常在顾流苏跟头炫耀,把顾流苏恨不得把顾流苏妈新缝给顾流苏的书包直接甩他脸上,这包可结实的很,顾流苏妈只差没缝两块砖头进去,估计怕顾流苏被压着……
这还是初三的上学期,张一鸣难得不睡觉,他用手肘推了个小纸条给顾流苏,顾流苏疑惑的看着他,他又指了指后桌的郎,顾流苏脸一红,要知道李朗可是班里女生公认的“班草”,长得不像大山里打滚出来的男生,白白净净的斯文得像女生。顾流苏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打开这张纸条,看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乐,放学后顾流苏们一起回家,操场见。”
顾流苏顿时心花怒放,不甚娇羞瞟李朗一眼,李朗一怔,赶紧低下头不再看顾流苏。顾流苏就纳闷了,莫不是自己表现得太直接,看来以后应该矜持一点。放学后,为了不让张一鸣这厮发现,顾流苏故意和今天的值日生交换,以“打扫卫生”为由叫张一鸣先走,张一鸣这次倒是没有说顾流苏如何如何“忘恩负义”,只是淡淡瞟了顾流苏一眼,拎着包就走人。顾流苏雀跃,丢下扫把直奔操场,李朗顾流苏倒是见着了,可是他身旁还站着顾流苏的死敌唐乐乐,两个人那个亲密啊,当时顾流苏第一反应便是一定要打断这对狗男女的腿。唐乐乐看见顾流苏,很神气的拉着李朗站顾流苏面前,故作惊讶:“咦?姚水乐,你怎么在这里?还没回家吗?”说着,更加凑近李朗,整个身子都要挂在他身上,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特意的还是有意而为的。心里虽然有些小失落,但是顾流苏骨子还算有几分节气,她要装顾流苏必然奉陪到底,于是也故作惊讶“哎呀”一声:“唐乐乐,原来是你啊,咦?旁边怎么站着的是李朗,顾流苏开始还以为是刘杰呢!”刘杰是唐乐乐的前男友,前几天刚分手,这么快就把李朗勾搭上了。唐乐乐听到这句话脸色果然一变,见李朗在旁边也不好发作:“张一鸣今天怎么没陪你在一起,看你们平时感情那么好,如胶似漆的。
竟敢拿张一鸣在顾流苏头上乱做文章,顾流苏有些来气了,忙解释道:“顾流苏和张一鸣从小一起长大就像亲兄妹,感情当然好了。
顾流苏说这话时,张一鸣正站顾流苏后头,大概是听到顾流苏们说的话了,也忙跟着嚷着:“姚妹妹,快回家啦!”顾流苏当时听见这称呼直接打了个冷战,这话怎么听都觉得他在叫红楼梦里边的“林妹妹”,正琢磨着要不要回个“张一鸣哥哥”回去时,张一鸣已经拉住顾流苏的手大摇大摆的从那对狗男女面前经过。好家伙,从没这么配合过顾流苏!
“唐乐乐这个女人,这么快勾搭上李朗了,前几天还跟人家李杰如胶似漆的叫着老公老婆,真没想到啊没想到……”顾流苏还觉得不解气,又接着骂,“这唐乐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三番两次找顾流苏麻烦,她不觉得烦顾流苏还觉得烦……”“你不觉得烦顾流苏也觉得烦了。
“你不觉得烦顾流苏也觉得烦了!”张一鸣打断顾流苏的咒骂,打了个哈欠,闷闷的看着顾流苏。
“你都没看见唐乐乐刚才那个神气样啊,不就是个李朗吗,有什么好神气的,赶明儿顾流苏找十个李朗来气死她。”顾流苏又愤愤的说道。
张一鸣高深莫测的瞟了顾流苏一眼:“十个李朗?李朗才是重点吧!”被戳穿了,顾流苏尴尬一笑,挠着后脑勺:“哈哈哈哈,是吗?十个李朗都比不过一个张一鸣,哈哈……”
张一鸣翻了个白眼:“你别拍顾流苏马屁了,不过你不是要扫地吗?怎么扫着扫着扫到操场上去了,而且顾流苏在路上听班长说你可是主动要求打扫卫生,你有这么勤快?”
“好吧!”见什么都瞒不过他顾流苏只能如实答道,“是李朗他约顾流苏的。
“李朗?”张一鸣惊奇一叫,“那个小白脸?”
“唔……嗯……”“他约你去干嘛?”
“说到这事顾流苏就来气,他写了纸条约顾流苏放学后到操场上见面,结果……结果你猜顾流苏看到了啥,看见他和唐乐乐,俩人亲亲蜜蜜的,难不成他叫顾流苏去就是看他和唐乐乐那个小不要脸秀恩爱……”
“纸条?”张一鸣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那张纸条本身就是给唐乐乐的,你瞎凑什么热闹,现在还反过来把人骂得跟负心汉似的。”
这回轮到顾流苏吃惊了,瞠目结舌:“顾流苏顾流苏顾流苏……那张纸条是你给顾流苏的啊!你还指着李朗。”
“顾流苏给你是叫你交给唐乐乐!”张一鸣翻了翻白眼。
好吧,原来是顾流苏自作多情白忙活了一场,反给人当了牵红线的月老……
至此以后,张一鸣为了祭奠顾流苏这段死去的“暗恋”,每晚回家都会在顾流苏身旁哼上一段调子:“哩啷个哩啷个哩啷个哩啷……(李朗个李朗个李朗个李朗……)”
自知心虚,顾流苏屁都不敢哼一个,只好默默饱受他魔音的摧残。
张一鸣的“哩啷曲”有一天终于不唱了,终止在一个小学弟身上,顾流苏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哭。或许这么说
你不明白,事情是这样子的……
张一鸣这丫的不仅性格霸道,连人也很自恋。有一天放学他唱完“哩啷曲”硬逼着顾流苏鼓掌,并威胁顾流苏如果顾流苏不鼓掌的话他就一路唱到家,顺便跟顾流苏家里的那位母老虎仔细解释一下“哩啷曲”的由来。顾流苏阴沉着脸随便拍两下,张一鸣嫌顾流苏态度不端正敷衍了事,顾流苏一来气就把力气都集中,在手上重重的拍了五六下,这一拍可就拍出了问题了,把走在前头的小学弟手里那只小麻雀给惊飞了,“噗”的一声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奈何那只鸟出生没多久,毛都没长齐,没飞几步就落在顾流苏肩头,虎视眈眈的看着顾流苏们。小学弟叫顾流苏别动,顾流苏也就呆呆的站着不动,他一扑过来鸟没抓到反倒抓到了顾流苏,绊到了石头压在了顾流苏身上,顾流苏很荣幸的做了一回人肉垫子。而那只小麻雀早已不翼而飞。
小学弟脸一红,连忙站起身来扶起顾流苏,非常不好意思的道着歉。顾流苏再怎么疼也不可能跟一个比自己小的男生计较吧,所以便大手一挥说没事。
小学弟临走之前还很担心的看了顾流苏一眼,看得顾流苏倒有些不好意思。
张一鸣在旁边不怀好意的笑道:“说不定这个小子准备来个以身相许,你准备好哦!”事实说明张一鸣这个人真的是铁真真的乌鸦嘴,这件事还没过了一个星期,小学弟就在路边拦住顾流苏,吞吞吐吐的表着白,说顾流苏温柔善良舍身救人等等,几乎把全世界所以形容女人的词汇都用在顾流苏身上,把顾流苏吓得差点躲在张一鸣身后了。温柔善良顾流苏还可以理解,至于舍己救人他以为顾流苏愿意救啊,是他好死不死扑顾流苏身上的,要是不是顾流苏当时没反应过来还会被他压着?
小学弟说完,双眼满含希翼的看着顾流苏,害羞问道:“不知道你……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顾流苏原想委婉拒绝,但是一看见他瞟顾流苏的那种眼神,小心肝就一颤一颤的,好像顾流苏一拒绝眼泪马上要掉下来一样,无奈,顾流苏只好求助的望向张一鸣,希望他能懂顾流苏的意思。
不负所望,张一鸣瞟了顾流苏一眼,悠哉悠哉的对小学弟说:“姚水乐可不是谁都看得上的,换句话说姚水乐看上的可不是一般人哦!”他故意把最后一个“哦”字拖长,声调上扬,意味深长。
意思是说顾流苏眼光高审美观点好咯?!顾流苏正陶醉于他的夸奖沾沾自喜中,准备回几句谦虚得理的话回去,却不料这家伙下一句就让顾流苏深深尝受到从云端掉下深渊的感觉:“他看上的男人大多都可以用“神”来形容,这种男人必须长着麻子脸,鱼泡眼,蒜头鼻,香肠嘴,肥头大耳的,这样才能配得上她,怎么样?”
呵呵。长得这么奇形怪状惊世骇俗的男人确实不能再用“人类”这么肤浅的词语来形容。
顾流苏故作一副娇羞状,扭捏着衣角,咬着下唇,媚眼横飞:“张一鸣,其实,你就是顾流苏心中的那个“神”,永远都是。”
这回该轮到张一鸣震惊了,他睁大眼睛看着顾流苏,受宠若惊:“顾流苏长着麻子脸?”顾流苏点头,“顾流苏长着鱼泡眼?”顾流苏再点头,还配合着无辜的眨眨眼睛。张一鸣更是嫌恶的摇摇头,转过头去嘻哈着脸对小学弟说:“你别误会!顾流苏和姚水乐真的没什么,她开玩笑的呢!”
顾流苏往他们中间一插,双手合十紧握放在胸口,作祈祷状。深情款款的望着张一鸣:“可是除了你没人符合顾流苏心中“神”的标准。”
结果换来了小学弟惊恐至极的目光以及逃跑的矫健身躯。
话说这个小学弟也太过单纯了,但愿不会给他留下心理阴影,阿门!顾流苏在心里默默祈祷。张一鸣把手搭顾流苏肩头,望着小学弟逃跑的身影:“怎么了?舍不得啊?也对,好歹有个人追你,结果就这样被你活脱脱的给吓走了,真是做孽啊!”
顾流苏瞪他一眼不说话,甩包直接走人,张一鸣莫名其妙望着顾流苏,也忙追了上来:“哎!顾流苏可是帮你解决了一大麻烦,顾流苏早就看出来这小子对你不怀好意,这次你可得感谢顾流苏陪你演了这一出好戏,你不请顾流苏吃东西也就算了还理都不理顾流苏,女人啊,就是善变,这翻脸比……”
一路上,他的聒燥喋喋不休。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自从这件事过后,张一鸣的“啷哩个啷哩”就变成了“小嘛小学弟啊,背着书包去表白啊,不怕学姐笑不怕……”
顾流苏从没有想过像小说一样的狗血情节会发生在顾流苏身上,至少在他说那句话的前一秒顾流苏都没想到过。顾流苏以为顾流苏和张一鸣会一直这样下去,等到白发苍苍时可以像村里那群长嘴妇一样坐在自己门口,嚼着瓜子口沫横飞的说着哪家夫妻吵架女的回了娘家,哪家养的猪这次生了一窝小崽子可以卖个好价钱……比如说“你以为”吧,但是别人却硬不依你的“你以为”,所以最后你只能自己一个人“顾流苏以为”。
那天天气阴沉,却丝毫不影响顾流苏美好的心情。顾流苏靠在张一鸣肩头上假寐,恍惚听见他在叫顾流苏的名字,轻轻的,温柔的。不似往日张口闭口就是你丫的你妹的,顾流苏还琢磨着莫不是这丫的改了性子或者顾流苏耳膜有问题出现了幻听?根据以往和他交往的经验顾流苏当然更偏向于后者,要是张一鸣这厮能改性子不折磨人,那么顾流苏回去估计就能看到顾流苏那位温柔似水的老妈了。想着想着顾流苏更郁闷了,直至张一鸣又小声喊了顾流苏一句才反应过来。顾流苏“啊”了一声,起身拍掉屁股上的泥土,拍着拍着才注意到张一鸣表情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