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忙完一天,赵初夏已经累得快要趴下,望着外面如水的月色,她竟有想在夜色中独自散步的冲动。
打发走樱儿之后,赵初夏踏着渐渐融化的薄薄积雪走在幽静的小路上,天空不时有孔明灯飘过,承载着他人的希冀与梦想。
冷水习习,赵初夏拢了拢身前的衣裳,方才走得太急,将披风忘在银夏阁分店中,有咳嗽从嘴中溢出,一遇冷毛病就犯了,这已经是常态。
突然,身后一暖,赵初夏身子一僵,盯着地上那抹修长的阴影出神片刻,眼角微微有潮湿的味道。
直到董千瑾将她的身子翻转过去,并将她搂在怀中,赵初夏这才动了动麻木的脖子,用黑如玛瑙的眼眸看着他。
两相对望,说不出来的情愫。
“你……”
“我……”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口的,赵初夏轻咳了一声,避让着,“你先说吧……”
董千瑾点点头,拉着她的手慢慢朝前走去,赵初夏也不挣脱,迈着步伐踩在他的倒影上,这样,就好像两人再也不会分开似的。
“今日,皇兄留我在宫里,实在是脱不开身。”
边疆哪儿又传来战事的消息,说是流火国故意挑起的,滋事颇大,皇帝特意找他进宫商讨对策。
“嗯。”赵初夏应了句,似乎并不想多说。
“今日,我为你准备了份礼物,你想现在看看吗?”董千瑾又问道。
“不想。”
赵初夏想想整日的翘首以盼和期待全都落空,不知为何一股气蹿上来,有些赌气地别过头来。
董千瑾转过头来,两手将赵初夏的脸庞托起,赵初夏看到他眼中燃烧着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烧毁。
突然,天空出现许许多多飞起的孔明灯,红的,绿的,黄的,蓝的,青的,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漂亮,叫人忍不住想要愉悦。
赵初夏正纳闷怎么会有人在同一时刻放孔明灯,却见董千瑾搂住她的细腰,将头靠在她耳垂上,“初夏,喜欢吗?”
赵初夏心突地一跳,这才意识到那些同时燃放的孔明灯必定是董千瑾所为,整个人瞬间被喜悦所包围。
刚要开口,却见董千瑾用食指顶住她的唇瓣,另一只手指着天空道,“你快看。”
赵初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天空中不知何时飘着个十分巨大的孔明灯,上面用鲜红的大字写着:初夏,我愿一生常伴你左右。
不用说,这必定也是董千瑾所为。
赵初夏感动得差点要哭,她从来不知道铁血男儿如董千瑾也会做这样的事情,这般细腻柔情。
赵初夏从来都是不懂掩饰喜悦的人,她反搂住董千瑾的身子,靠在他怀里,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老爷,今夜我很高兴,谢谢你。”
董千瑾身子心神微微一动,是的,赵初夏没有再称呼他为董千瑾,而是叫他老爷,说明她已经打心底认定自己是她的夫君。
这点认知,让董千瑾觉得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和准备都是值得的,甚至,对那个人爽约……
“你高兴就好。”
董千瑾宠溺地摸了摸赵初夏的头颅,而赵初夏也没觉得这样有何不妥,两人间不知不觉又亲密了许多。
“你可还有什么愿望?”过了片刻,董千瑾问身旁的赵初夏。
赵初夏眼珠子转了转,兴奋道,“听说皇城南面的奚落山风景秀美,今夜夜色不错,不如我们去那里看星星?”
董千瑾眼神闪了闪,终究还是从薄唇里吐出一个字,“好。”
董千瑾在城门口处跟守夜侍卫借了一匹马,将赵初夏抱上马之后自己也踩着鞍上去,有呼呼的风从耳边吹过,赵初夏心里激动地不得了。
身后之人剧烈的心跳就在耳边,混合着男子特有的气味,赵初夏不知为何竟红了脸,好在夜色朦胧,而且是背对着董千瑾的,否则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初夏,你心跳怎么这么快?”突然,身后传来董千瑾的疑问。
“……”
赵初夏满脸黑线,好吧,她都能听得到董千瑾的心跳,说明对方也听得到自己的,看来还是露馅了。
“没事,我只是第一次骑马,有点紧张罢了。”赵初夏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董千瑾。
却没想到董千瑾玩心大起,用力挥鞭在马背上,马儿吃疼,瞬间加速朝前面冲去,这下赵初夏是真的怕了,“啊,慢点,慢点啦!”
“哈哈哈……”可耳边除了董千瑾爽朗而愉悦的声音外,哒哒的马蹄声更响更快。
赵初夏和董千瑾将披风铺在草地上,两人并肩躺在地上看圆溜溜的月亮,赵初夏嘴角忍不住嚼着抹微笑。
“老爷,你也不去店里看看,就不怕泰仙楼被我整坏了?”赵初夏的眼睛在夜色中都快发光了。
“不怕。”董千瑾头也不回,似乎真没把泰仙楼当回事。
“那你真的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整的?”
赵初夏嘟着嘴有些不乐意了,她本来是要来献宝的,可是董千瑾这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她无从说起了。
“哦?那初夏,请问你是怎么开的银夏阁?”这下董千瑾真的开口发问了,只是语气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在忽悠。
赵初夏也顾不上许多,嘚瑟道,“我将泰仙楼一楼原本放马车的位置收拾出来,稍微修葺了下,就变成银夏阁咯。”
“那那些来泰仙楼喝茶的人家的马车怎么办?”
董千瑾倒真的来了兴致,来泰仙楼喝茶的大都是达官贵人,都是坐着自家马车来的,董千瑾当初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还有茶楼需要远离地面比较安静的环境,这才将泰仙楼一楼空出来停放马车,二楼和三楼才是茶馆。
“泰仙楼两边不是有一些空置的地盘吗,我把那里修葺了下,可以停放马车。”赵初夏说得理所当然。
董千瑾笑了笑,那两边地并不是整齐的,原是他们思想僵化,觉得非得是整齐的地盘才能利用起来,看来赵初夏还真有点主意。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每日来泰仙楼的人可不少,那两边空地停放不了那么多马车吧?”
董千瑾好奇的是,赵初夏打算如何解决地少车多的问题,她若是做得不公平,那些贵族们可不是好惹的。
“这简单啊。”赵初夏一副你是猪的表情,“我跟人说了,凡是要停放马车在泰仙楼就要收钱,一个时辰一两银子,停放在泰仙楼的马车自然就少咯,反正不远处就有条空闲的街,他们完全可以停到那里去。”
“妙啊妙。”
董千瑾这会子是真服了赵初夏了,泰仙楼提供停放马车的位置,原本只是为了招揽生意,并不一定就非要为客人提供。
如今泰仙楼的名声已经打响出去,即便没了停放马车的位置,那些客人还是会过来光顾,而那加收的银两,别看不多,一日下来也是可观的收入。
赵初夏听到董千瑾的夸奖,像个得到糖的孩子一样开口,脑袋瓜在董千瑾怀里蹭了蹭,找到个最舒服的姿势。
“怎么样,我厉害吧!”
“你啊你,就是不安分!”
董千瑾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头,有些时候,他真希望赵初夏可以安分地呆在王府里,由他来照顾就好,而不是到处奔波劳碌。
“我哪儿有……”赵初夏不满地吐了吐舌头。
两人抬头望天,一时无话。
“对了,北国江夏镇的银夏阁,你打算怎么办?”过了片刻,董千瑾主动问起赵初夏银夏阁老店的事。
赵初夏笑了笑道,“我把那里的店交给李元宵照料了,如今他已经关了自己的店子,专门为我看护银夏阁。”
董千瑾微微有些惊讶,“你就这么放心?”就他所知,李元宵对赵初夏可是不怀好意的。
赵初夏笑了笑,“我也知道李元宵当初想害我,而那日也是迫于无奈才不敢拿我怎样,但是我唯一知道一点,那就是他是真的很热爱首饰。”
“嗯。”董千瑾点点头,他似乎有些明白赵初夏的意思了。
“江夏镇的银夏阁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笔生意,更像是我用心照料大的孩子,虽然我可以将它关闭了之,但是我舍不得,李元宵虽然未必会真心待我,但我知道他会拼尽全力守护银夏阁就行了。”
“嗯,即便银夏阁不会为你创造收入也行?”
董千瑾忍俊不禁,他几乎可以想象李元宵,以他那铁公鸡的性子,虽然会用心打理银夏阁,但想必赚到的钱要全部中饱私囊了吧。
“当然不会!”不过叫董千瑾意外的是,赵初夏居然否定,“你别忘了,银夏阁里还有福叔呢,只要有他在一天,李元宵就只能乖乖的,即便要中饱私囊,也不会有太大数额。”
“初夏,你真是……”董千瑾摇摇头,“我发现在做生意方面,你就是个小机灵!”不管方方面面,她都想得到。
“嘿嘿……”赵初夏得意地吐了吐舌头。
王府后院,夕月站在窗户边上,安静地望着窗外的满月,一袭白衣,仿若掉入人间的天使。
月色西沉,远处的锣鼓声渐渐消失,彰显着这个元宵佳节即将过去。
“不见不散……”董千瑾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夕月拢了拢衣裳,仍旧不肯放弃地呆在原地。
院门口传来敲门声,夕月快步上前,脸上的喜悦在看清来人面目后尽收,语气也冷冽无比,“何事?”
来的是赵管家,见夕月态度不善倒也没放在心上,他已经习惯了,只讪讪道,“夕月夫人,王爷派我给你送礼来,说是今夜有事实在分不开身,明日再给你补过生辰。”
夕月并没有应答,只冷眼看着赵管家将锦盒拿进屋子里放在桌上,然后再唯唯诺诺退出院子。
月色如水,夕月那原本恢复些温度的心,又嗖地被这空气中的冷风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