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你去看看陛下下朝了没有?”
寝宫内,离羽夕每隔上半个时辰就要遣人去问一次。
自寅时起现在还未过午时,服侍在离羽夕身边的下人已经前后奔波了二十多次了。
翠玉看着自寅时从噩梦中惊醒便坐卧不宁的主人,幽幽的叹一口气,小声吩咐守在门外的小丫头再去皇帝的书房打听一下,如果皇帝下朝了,便立即请皇帝来皇后的寝宫。
“翠玉,陛下还没回来吗?”
踱个不停的离羽夕终于停下了脚步,强压心中的焦虑在红木雕花的贵妃椅上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润润喉,茶再香却也压不住心中的焦躁 。“翠竹,你再遣人去问问,陛下今日怎么这样迟。”
“回皇后殿下,陛下还没下朝,许是今天有什么事耽搁了吧。”翠竹小心翼翼的回答。
“唉,罢了。”离羽夕也知道自己今日举动已属乱了方寸,但是那被莫北源抓了的离羽宸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
不知是不是姐弟之间有什么莫名的联系,离羽夕最近几日噩梦连连,只要一闭眼,眼前浮现的便是弟弟羽宸那张被打的伤痕累累的脸。半梦半醒的时候,耳边都是弟弟的惨叫。
不出几日,离羽夕便生生的瘦的有些脱相了。
“皇后殿下,皇后殿下,皇帝陛下下朝了,正在来看殿下的路上。”一身浅粉的小丫头自院外飞奔而来。刚冲进了院门连气也顾不上喘匀便一叠声的叫道。
“翠玉,去取镜子来给我照照,看可有什么地方不妥。”离羽夕闻言一震,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翠玉取了铜镜放在桌上,又帮离羽夕理了理有些松脱的发髻。“皇后殿下一如往昔,好看着呢。”
翠玉的话音还未落,夜沉远身边负责守卫的随从便已经进了院门,离羽夕连忙迎上前去。
“皇帝陛下。”离羽夕施礼。
“爱妃不用多礼。”夜沉远伸手辅助离羽夕,然后下颌一抬,向随从使了个眼色。几个随从便同粗使的丫头一起退了出去,只留下几个心腹在内照顾。
“沉远,可以离羽宸的消息?”
见众人都退了出去,离羽夕面前挂在脸上的从容如面具般崩落,一双美目瞬间便染上了一层氤氲水色。纵然是夜沉远这样冷静自持的人,看了也不禁心里一疼。
“羽夕莫急,我已经派人去进一步追查莫北源的下落了。”
“沉远,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离羽夕眼眶有点红,一向成熟稳重的她语气中突然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你知道你在我心中是何地位。”夜沉远握了离羽夕的手。“你说吧。”
“沉远,我思来想去,你还是让我去换离羽宸吧。”离羽夕请求道:“那莫北源心狠手辣,不见到我,他是不会放过离羽宸的。”
果然像夜沉远担心的那样,离羽夕已经被担忧影响了理智。
“那不行。”夜沉远断然拒绝,怕自己心软,便起身走到距离羽夕几步远之处负手而立。
“沉远。”离羽夕声音急切,低低的唤了夜沉远之后又软声相求。“沉远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我弟弟年纪尚小,莫北源与赵静又生性毒辣,我担心我弟弟在他们手里会遭遇不测。”
夜沉远知道离羽夕是最重视家人的了,让她明知自己最疼爱的亲弟弟落在死敌的手里却无法可想,这痛苦对于离羽夕来说,远胜于她自己落在莫北源的手里的痛苦百倍。
“羽夕,我知道你的苦。”夜沉远怜爱的将离羽夕扶了起来,心疼的伸手拭去她的泪水。“羽夕,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还在这世上活着一日,就一日不会有人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沉远,我也知道莫北源让我去换我弟弟回来,是想用我伤害你,但是那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我……”离羽夕哽咽了一下。“我不想让离家再少一个人了。”
“放心,我一定会把离羽宸毫发无损的带回来。”夜沉远心疼的将离羽夕揽在怀中。等她平复了便将怀中人送上卧榻。
“睡吧,向你保证,我一定把你弟弟带回来。”夜沉远合衣卧在离羽夕身畔,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眠,等她睡安稳了,才带人回书房。“羽宸!”
是夜,离羽夕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梦中的离羽宸一身鞭伤,唇边还有点点血迹,可等她跑到跟前想要救自己的弟弟时,却莫名被弹开,仿佛二人中有着一堵看不见的墙壁。墙的那端,莫北源与赵静手持马鞭与刀剑看着她狞笑,离羽夕一次又一次的冲过去,被弹回来,最后终于在自己的喊声中猛然坐起。
离羽宸的呼痛声似乎还萦绕在耳畔,离羽夕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惊出一身的冷汗。
“殿下,你没事吧?”
翠玉跑了进来,一边询问一边点燃烛火,暖黄的灯光映照下,熟悉的摆设让离羽夕断定刚刚的只是一场梦。
“没事,做了噩梦了。”离羽夕平复了一下,一摸本应睡在身边的人缺不在便出声问道:“陛下呢?”
“陛下等您睡了之后就回去了,许是公务繁忙吧。”翠竹打了热水给离羽夕洗脸,又派人去找御医要了安神的茶来喂离羽夕喝下。
“要我去请陛下来吗?”
“不用,陛下国事缠身,这点小事不用去打扰,让他好好休息吧。”离羽夕觉得自己短时间内是睡不着了,便起身。
“翠竹,你陪我出去走走,不用叫醒其他人。”
“是,皇后殿下。”翠竹取了一件狐裘披在离羽夕的身上,又取了一盏风灯点燃,陪着离羽夕游走在深夜的皇宫内。
时间已近丑时,翠竹扶着离羽夕三绕两绕的来到了夜深沉的书房附近,此时宫中已经叽叽,唯有书房的纸窗内泄露出一点模模糊糊的烛光。
离羽夕拦住了守在书房外想要通报的侍从,看着窗上时而焦躁踱步,时而沉思的黑影,让翠竹扶她回去。
之后的几日,离羽夕再不曾跟夜沉远提起用自己去换离羽宸的事。
夜沉远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去看离羽夕了,虽然他坚信自己一定会把离羽宸带回来,重伤国丈和自己友人南悦槿的账也一定会跟那两人清算。但是一看到离羽夕那,他就恨不得将莫北源与赵静和他们所有的余党食肉寝皮。
“陛下。”
烛火一闪,书房内突然多了一个黑衣人。
“回来了?”夜沉远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奏折“查到了什么?”
“回陛下,属下已查明三皇子莫北源的余部出入京城已有月余,最近几日活动尤为频繁。”黑衣人递上一份文书。
“属下虽未追查到三皇子莫北源本人行踪,但据线人回报,莫北源一行的老窝应该在京城附近,。另有已经查实被策反的朝中大臣六人,行踪已经被属下严密监控。”
“六人?”夜沉远颠了颠手中的名录却并不去看。“本事不小啊。除了这六人可还有其他人?”
“已查到其他人,但是属下还没有掌握真实证据,故不敢向陛下禀报。”
夜沉远冷哼一声。“没什么敢不敢的,私自与逃犯勾连已经是大罪,派人监视他们的行踪,一个都不要放过。”
“属下遵旨。”黑衣人行过礼之后,再次消失于书房内。
黑衣人离开不过半个时辰,夜沉远突然觉得有些气闷,推开房门才快出去一步就不觉一愣。
门外,是自己朝思暮想,也是自己天天担忧的人。
“你们胆子大了,皇后来了居然都敢不向朕禀报。”夜沉远看着站在雪地中,小脸冻得通红的离羽夕皱了眉。
夜沉远原久不爱笑,如今双眉一邹,吓得一干随从当场跪了下去。
“陛下,是本宫不许他们通报的。”离羽夕上前一步遮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卫。“本宫怕惊扰了陛下才不许他们通报,错不在他们。”
“既然皇后这么说,朕就不追究了。”
“陛下都这么说了,你们都起来吧,都起来吧。”离羽夕让翠玉去扶了那众侍卫起来。
“下次皇后殿下来,无论朕所做何事,都要立即向朕禀报。”夜沉远挥手斥退了下人。“好了,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先下去吧。”
“谢陛下,皇后殿下恩典。”
几个小厮忙不送的叩谢恩典,然后便纷纷离开,只留夜沉远和离羽夕在房内。
“夜已经这么深了还不睡,羽夕可是找我有事?”
“羽夕无事,只是想起近日都没见过沉远,所以来看看,没打扰你处理公务吧?”
几日不见,离羽夕消瘦的更加厉害,夜沉远虽然表面依旧一副冷淡神情,心疼的伸手捏了捏离羽夕的脸。
“这几日不见,你又瘦了。”
“沉远你也瘦了。”
“知道我担心你担心的都瘦了,还不让我省点心。”夜沉远故意板起面孔。“这么冷的天站在外面,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离羽夕欲言又止,她知道夜沉远定然也是在为了莫北源的事烦心,想说出口的话便化作一声长叹:“我知道了,这就回去睡。你也要好好休息。”
“嗯,我等下就睡。”夜沉远讲离羽夕送到书房外。
羽夕,在等我几日,再过几日我一定带着离羽宸去见你。夜沉远望着离羽夕瘦削的背影,暗暗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