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很冷,出了点阳光,却是除了耀目以外,没有什么温度。
说话都带着一团白白的气雾。
秦幽兰的鞋袜都被地上的积雪浸湿了。
她轻道:“不知父亲此来所为何事?”
她早已不愿为人棋子,不愿再为秦家办事。
特别是不愿伤害纳兰修。
秦汪洋听出她话语中的冷淡,叹口气道:“幽兰啊,央儿病倒了,前几日又遇了刺,生命就在旦夕之间。”
“央儿怎么了?”秦幽兰的表情总算是起了波澜,“他可还好?”
“太医院前来看过了,性命无忧,却不知何时会醒来。幽兰,朝局向来瞬息万变,现在的秦家,不比以前的秦家……”
既然知晓秦央无事,太多的话秦幽兰也不想再听,便打断道:“父亲,女子不议朝局,不议战事,不议治国。这不是女儿应当过问的。”
秦汪洋一愣,“幽兰,你可是在为紫鹃的事情怪我?这件事确实是父亲欠考虑了,但眼下,为父实在赌不得。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纳兰修动情,他绝非良配!他只是我们秦家的绊脚石!”
秦幽兰轻笑了笑,没有否认动情一说只道:“女儿不怪,弃了便弃了。”
为人棋子,终有一日为人弃子。
“幽兰,你!”
秦幽兰突然转身,双膝跪地,积雪的冰冷,顺着膝盖钻进了她的心房。
“父亲,女儿不孝,不愿再为冢宰府效力,不愿再步步设计、夜不能寐。”
“既然眼下已有紫鹃,并且身怀有孕,那女儿怎样做,想必也都无关痛痒。”
“求父亲应允,若父亲不允,女儿只能以死谢罪。”
秦幽兰竟然是用自己性命逼迫他!秦汪洋身形向后一踉跄,目瞪口呆,不知自己从小便善解人意、知书达理、人中之凤的女儿,怎的就变成眼下这样。
但心中也知晓,她向来是说到做到。
这是自己的骨肉,他自然不能逼迫她再做什么。
“好……好,幽兰,你先起来,地上湿寒,你先起来,你是女子,别伤了身子,落下病来就不好了。”
“父亲还想让我怀纳兰修的骨肉吗?”她闻言后不肯起。
“你先起来,既然有紫娟,父亲也不逼你了。”
这样,秦幽兰才起了神。身上已经冷透了,不禁打了个哆嗦。
秦汪洋继续说着:“幽兰啊,你也知道秦家的目的是什么,纳兰修不是那样好拿下的,眼下紫鹃已经初步成功,所以以后,你也要多帮衬她!可万不可心生不和,与她为难!”
这话,秦幽兰简直不敢相信是秦汪洋说出来的。
她是冢宰府嫡女,是司空府正室,父亲要她去帮一介婢女出身的紫鹃?
去帮紫鹃什么?
去帮紫鹃害她的挚爱之命吗?
她做不来!她不仅不会相帮,更会阻止!
秦幽兰抬眼,字字句句说的肯定:“父亲,恕女儿不从。只要女儿在小司空府一日,必定出手阻止,谁也别想碰他。”
“什么?你说什么!”
“父亲,秦家已然权势滔天,姑母身居太后,皇帝就握在她的手中,这天下,到底是朱家的还是秦家的也只是名头上的不同罢了!父亲还想要什么?这些还不够吗?”
“一个纳兰世家罢了,纵使加之兰海宝藏,或是失踪多年的谢家宝树,也不过是为了得到这天下。可这天下,现在不就在秦家的手里吗?”
“贪得无厌,只会自取灭亡。高处不胜寒,父亲,收手吧。”
秦汪洋哪里料到秦幽兰会这样想?
但想想从前在元宵宴上设计纳兰璃她便不愿参与,也难怪她如今如此。
他生了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秦幽兰叹了口气,才说道:“父亲心中一定在想,我这个逆女竟然想破坏紫鹃的计划,该怎么办呢?”
“既然如此,父亲不若给我自由,让我眼不见心不烦,从此之后,远离小司空府,继续做我的冢宰府嫡小姐。”
“我会向纳兰修要休书一封,这样,也利于日后紫鹃提升。”
她走了,紫鹃就能代表冢宰府了。
她阻止紫鹃,是对不起父亲,是为不孝。
她视若无睹,是对不起自己的心,是为背叛自己。
两难之下,只能离开。
更何况,纳兰修根本不愿见到她,厌弃至极。
两两相望,唯余失望罢了。
秦汪洋听完之后,竟也觉得不错,只问了句:“你可想好了?”
下堂弃妇的名头,可是难听的。
“想好了。”
“好。为父可以应允你。但为父有个条件,就算是你为冢宰府做的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不会让你伤害了他的,此事甚是简单,只需要你要惑心铃控制住纳兰修,然后……”
秦幽兰听完,道:“就如此简单吗?”
“就如此简单。”
“好。此事完成后,我便要了休书,离开小司空府,从此不为秦家所用,自由一生。”
“可以!”
交谈之后,秦汪洋便是离去了。
去时仰头望了望房檐上时不时的落雪,模棱分明的唇瓣勾了勾。
纳兰璃去联谊之事,秦岚犹犹豫豫,那若是让纳兰璃的亲哥哥纳兰修去求情呢?
若是纳兰家自己都同意了,想必就连寇容都不敢说甚,更何况秦岚?
送走了秦汪洋,秦幽兰径直去了纳兰修的卧房。
纳兰修果真在此处歇晌。
一众婢女你看我、我看你,夫人的禁令未除,但是今日却是大人亲自带她出席,她们做下人的也摸不清头脑。
总之也是不敢相拦,便自觉地退下了。
纳兰修睡的很浅,听闻脚步声便醒来,见来人是谁,便瞬息精神起来,起了神相迎。走了两步,便瞧见她下身的衣物尽湿。
“怎么弄的?”
他眉头一蹙,二话不说,便抱住了她,将她放置在床榻上,先是递给她手炉,又在她脚边燃了火盆。
“天这样冷,你还半分不顾念身子?快些烤干,可别落下病症来。”
这一切停当,动作如行云流水,二人却是都愣了。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