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王爷，属下都安排妥当了。咱们的兵马，全部身着盔甲，外罩同绿木一般的颜色，隐在暗处，就算是在眼前，也未必能够看出究竟来。”
朱秦的话说的也阴沉沉，眸中杀意满满，“只待王爷您一声令下，绝不留一个活口！”
闻言，朱建良微微点了点头，唇角勾起，却是轻轻摆了摆手，“倒也不必动用私兵，那是下下之策。”
这话朱秦自然明白，连忙点了点头，道：“王爷说的是，那一场‘烟火’过后，还有谁能活着？哪里用私兵动手呢？”
双重手段加持，哪里还会出什么纰漏？
更何况，还有那一直没能打开的锦盒，其中装着祖皇帝留给他的，那足以改变朝中风云的宝物呢。
朱建良心中舒坦，闭眸微微摆动着脑袋，下颌在空气中划出优雅的弧线，就像是在谱写着盛世乐章。
少顷，他忽然止了动作，抬眼问道：“蕊儿如何了？”
“六公主在那一日落水，后脑磕在石块上之后，一直疯疯傻傻的，谁都不认，也听不懂人话，近日来并未好转。”
“是吗？”朱建良沉吟，也说不清他到底是喜是忧。
“朱秦，看好六公主，今日的事情，不能让她受半分伤。”
朱秦点了点头，应道：“是，王爷。六公主乃是您的同胞之妹，倒是属下会安排六公主远离，绝不会让六公主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从此以后，就算朱蕊是疯是傻，她都会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舆国的嫡长公主。
马车依旧在摇摇缓缓的走着，摇的人昏昏欲睡。只是纳兰璃，却愈发的清醒。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只怕是不会简单。
不管是哪种结果，只怕今日过后，舆国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陵处在帝都的万娥山上，青山秀水，人杰地灵，相连的蜿蜒山脉上，一道龙脉顺应天成。舆国列祖列宗薨逝后，都会在此处下葬。
万娥山中并无居民，不仅是皇陵，就连整座山，都被圈禁。
马车进山后，并未走太久，便停了下来。皇陵，正处万娥山的半山腰上，不会望高生畏，更可以俯瞰全景。
今日的天下也甚是应景，才刚下马车，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鹅毛细雨。
守灵人皆是手执油纸伞，站在一旁等候，一一为下马车的人打起伞来。
朱建良坐在木质轮椅上，由身后的朱秦推着，微微将手伸至伞外，细雨打的他的手心一片冰凉。
……下雨了。不知这雨，何时才会停。
朱秦看出朱建良的忧心，俯身在他耳边道：“王爷不必过于忧虑，这雨未必便能下上一日，燃放烟火也是到了晚间了，到时必定就停了。纵使不停，私兵也早已备好，只能您一声令下。”
这话说的也是，朱建良点了点头，不置一词。
此时此刻，除了朱建良身处轮椅之上不需要行走以外，其他人都身体无力，缓缓地行走着，并没有多于的力气去说话，整个队伍都静悄悄的。
自去年年关，便开始修建斋宫，耗时两月有余。三日前，所有参与祭祖的皇亲国戚与文臣武将，全部入内饿其体肤。
如今人人腹中空空如也，谁还有气力交谈？
皇陵规格甚是宏伟，灵位牌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完整的风水回转，祭台的摆放也是钦天监由罗盘推演，分毫不差。
列祖列宗、三叩九拜，被乌云遮蔽的日头缓缓西移，竟是快要到了日落时分。
终是到了朱建洲灵位之前。
到此，众人就算是再如何累、再如何困顿，都精神抖索，半点差错都不敢出。
朱嘉庆被跟随的婢女小心翼翼的更换了明黄色龙袍。
待他更换停当，见秦岚只是呆呆的站立原地，望着朱建洲的灵位牌，恍若失了魂。
朱嘉庆轻轻扯了扯秦岚的手，“母后……”
闻言她才回神，低垂了目光望向朱嘉庆，滴滴泪珠随着她的动作从猩红的眼中滴落。
“母后，您怎么哭了，是不是想念父皇了？”
是不是想念了？
是啊。太想了。
已然想了很多年，在知晓当年真相之后，想念又加上一层愧疚，连带着悔恨之意。
如果她能够早一点知晓秦家的狼子野心，如果她没有生下朱嘉庆，是不是朱建洲便不会那般英年早逝？
朱嘉庆不过三岁，但却是比其他孩子成熟的早上许多，心智远超同龄的孩提，模样虽是奶奶的像一只糯米团子，但已出落的愈发像朱建洲。
阿洲，你瞧见了吗？这是我们的孩子，我终是一个人将他养了起来。
阿洲，你会不会开心？
过往的点点滴滴都在心头，仿若那陈宁之貌的朱建洲就在她的眼前，俯下身来朝她笑，笑的山河都倾倒。
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眼前幻影，一触及散。
秦岚回过头来，忍下这足以摧毁她的心绪，朝后面招了招手，轻道：“纳兰，你来。”
纳兰璃抬眼，有些意外，却也缓步上前。
“太后娘娘。”
“纳兰，无须多礼。你与寇容之事，哀家心中都清楚。”
毕竟寇容，也曾帮过她的大忙，毕竟寇容，也替她的阿洲，为朱嘉庆守了这么多年。
从前年年祭拜朱建洲，寇容无不在场。
可是如今……
纳兰璃，就是寇容留在这世间未完的牵绊。
“如今寇容不在，只留你在这人世间。今日，你便替他来祭拜吧。”
秦岚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只将纳兰璃视作同自己一般痛失所爱的可怜人。
“阿洲从前身为皇子时，极不受宠，寇容是他最好的友人，二人常伴在侧，形影不离。如今寇容不在，阿洲也不在，偏就剩下了哀家与你。”
此时的秦岚，并不像是那高不可攀的太后娘娘，就只是一个痛失所爱的女子，同纳兰璃惺惺相惜。
纳兰璃闻言错愕，抬头却见秦岚泪水已然涌出眼眶。
一时之间，想说的是话全部咽进了腹中。
她轻轻一转，竟是反握住秦岚的手。
“太后，一切都还有盼头，切莫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