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回到了小时候，朱蕊伸手环住朱建良的脖颈，依偎在他的怀中。
彼时她总说，父皇是天下的，而皇兄是她一个人的。而那时的朱建良，也总能将她保护的好好的。
在朱建良怀中的朱蕊好似安静了下来，像小时候玩累了一般，憨憨的笑着，赖在他双腿上不肯走。
木质轮椅乘着两个人的重量，缓缓前行，直至那吱嘎吱嘎的声响，慢慢远了。
待到了皇陵别院，朱建良竟是抱着她起了身向内。朱秦忙唤道：“……殿下！”
朱建良单手抱着朱蕊，另一只手摆了摆，“无妨。”
这是他的妹妹，他从小疼到大的女人。
天之骄女却是痴傻，他又何尝没有责任？
朱蕊的目光控制不住的颤抖，心绪又何尝不是翻涌不休？
皇兄，收手吧，趁一切都可以回头。
就待在我身边，我愿意为你疯疯傻傻，如此过一生，又有何不可？
只可惜，朱建良将她轻放在床榻上之后，便很快的抽身而走。
朱蕊手腕一僵，扯住他的衣袖，迎着他回首的目光，楚楚可怜：“哥哥要走了吗？”
他动作一顿，手掌轻抚着她的脸颊，开口道：“蕊儿乖，别闹，哥哥有事，一会儿处理完了，回来给你带冰糖葫芦吃，好不好？”
朱蕊手指一紧，死死地扯住朱建良，口中只道：“不，不行，蕊儿不让哥哥走！哥哥要留下来陪着蕊儿！”
哪有什么事情？哪有处理完事情还能回来一说？
朱建观自那天走后，再未回来，想必所谋之计已然得手了。
就算不曾得手，今日两两冲撞，也是你死我活。
只有战争开始，便不会有胜者。
朱建良并不觉得厌烦，反倒是柔声细语的说着：“蕊儿这是怎么了？平时蕊儿最最乖了。你怕烟花，哥哥把你带了过来，这里不会有烟花的，蕊儿大可以不必害怕。”
他说着起了身，作势推开朱蕊，“哥哥要去做一件大事，事成之后，这整个天下的东西，蕊儿都不必害怕了。所以蕊儿，不要闹了，哥哥要走了。回来给蕊儿带冰糖葫芦，你安心等着便可。”
终究是拦不住了。
朱蕊死死地揪扯，却是拉不住朱建良。
朱建良的身影，愈发远了。
几行清泪，顺着那黑白分明的双眼流下。
皇兄，是蕊儿没用，终究是拦你不住。
皇兄，对不住了。
朱蕊双眸清明，支起了身子，向外走去。她在是朱建良的妹妹之前，先是舆国的六公主，是这舆国万千子民的信仰。
不论今日结果如何，都是她身为公主理应承担的。
无非是以身殉国，抑或以身殉兄长。
暗中留守的花奴从旁而出，归顺的跪在朱蕊脚下。“六公主，您决定了吗？”
“决定了。这是我必须做的。送我过去吧。”
花奴的身影却是一顿，几息后才开口道：“公主，皇陵恐怕危险无比，摄政王专门将您送到这里，想必是要保护公主远离纷争。”
朱蕊何尝不知？
她心中一痛，却是闭了闭眸，开口道：“别跟我绕弯子，有话就直说。”
花奴迟疑片刻，方才开口：“九王爷传回了消息……”
什么？！
朱建观传回消息了？
“他都说了什么？”
花奴贴近，在她近前耳语，朱蕊闻言，瞳孔不受控制的颤抖，“纳兰璃，寇容……原来寇容……”
花奴点了点头。
“走！快走！送本公主过去！”
皇室祭祖，整个环节之中，为先帝祭祀，乃是重中之重。
在朱建良走后，流程依旧继续，待他此时回来，早已结束了。
日子还未入夏，天色黑的仍是早，此时那红透了半边天的残阳，已然快要被夜色吞没。
守灵人纷纷点起了夜灯。
这样的夜色，着实很适合燃放烟花。
朱秦推动着木质轮椅，轻声说道：“殿下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烟花都摆放到位了。”
“可。”
祭司从四下而来，开始推演天时，最后敲定一刻钟后由太后与陛下一同在祭天台上点燃烟花最为妥当。
秦岚同朱嘉庆一起，稳步登上了祭天台。
祭天台高百尺，抬手便可触云。
向天祷告的人太多了，而这里距离天最近，站在这里祷告祈福的人，自然也会第一个听到。
祭天台太高了，高到秦岚同朱嘉庆默默祷告的话，竟是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但众人皆跟着跪地念着祷告词，而后跪于地面，双手平摊，只为承上天恩泽。
念完了祷告词，众人起身，只见祭司将燃的正旺的竹筒递到秦岚与朱嘉庆手中。
要点烟火了。
纳兰璃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燃烧的火苗，随着竹筒的移动而移动。
余天清深深望着她的背影，目光随着她目光的移动而移动，却是现在原地踟蹰了良久，终是上前，硬生生的开口。
“纳兰公主，不必担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烟火从未离开过下官视线，不会出差错的。”
是吗？
朱建良在不远处瞧着，不由得笑出了声，引得纳兰璃回了头。
这笑声，可当真是分毫不顾及，他眼中狂妄野心，呼之欲出。
当真没有差错吗？
为何双方都是这般胸有成竹？
那到底谁更胜一筹？
纵使早有计划，环环相扣，这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纳兰公主，还是好好看烟花吧。”朱建良带着笑意。
回头只见那火苗点燃了引线，无声的愈发短了。
呲……
金黄的火光，而后……
砰！
原该是升腾天空的繁花，却是原地炸裂，血肉横飞之间，一切都乱了套。
“很好，很好……”朱建良微微闭眸，享受这一刻成功的喜悦。
“到底是谁更胜一筹？这天下到底是谁的？现在你们都知道了吧？”
“本王才是舆国真正的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妄的笑声，为四周的静寂中传的很远。
不过很快的，另一道笑声硬生生的盖过了他的笑声。
“哈……摄政王这么高兴？看来是对下官的烟花展示，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