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偎蕊抬头看着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开始变得痛苦,自己的表情也开始变得纠结,挣扎。
她不想让她的独孤赫承受这些痛苦,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眼前这个人必须是独孤赫,必须是她的独孤赫。
而并非是舆国的太师殿下寇容。
寇容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在一点点的消散,眼前顿时发现出无数的画面,这些画面点点滴滴,竟全部都是他在舆国生活的十年。
有日常琐碎,有秦家人曾经不可一世的嘴脸,还有朱嘉庆在他的双臂间玩闹,以及很远很远之前,那个救他性命,将他当作唯一友人的朱建洲。
如鲜血一般红的五毒药酒,水雾蛊惑人心的圣泉,还有鹤发童颜的鬼姑,对自己忠心不二的扶辰……
过往的点点滴滴就像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浮动,稍纵即逝,就像是化作一串串泡影,消散的只剩下白烟。
最后,这画面静止在康泰七年,除夕之夜,那跌倒在轿前的小姑娘身上。
她双瞳内漆黑一片,笑意不达眼底,只扬声道:掌柜的,那一壶酒,要最烈的那种。
寇容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他已记不清自己方才忘记了什么,只记得在失去记忆之前的挣扎。
为何他脑中空白一片?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什么?
那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连纳兰璃都要忘记了!
他突然慌了,竟是第一次感到恐惧,他开始挣扎,却怎样都挣不脱束缚——那秘药早已将他身体中的力气全部抽光。
“白偎蕊!”
白偎蕊摇摇头,“独孤表兄,你怎能如此咬牙切齿的叫我?我是莺莺啊,你要温柔的叫我,我才会答应的!”
“你对本座做了什么!”
“什么本座?你是幽国东宫太子殿下,要自称‘本宫’。”
寇容眼睁睁看着回忆画面里十三岁的纳兰璃如同泡沫一样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化为泡影,最终连带着承天门下的一片熙攘,也归为虚无。
这一瞬间,他什么都忘记了,只剩下心中木顿顿的痛不可言。
他不知自己忘记了什么,只有一行清泪滑落,话说的无力却坚定:“什么东宫太子,本座是舆国太师!”
“无妨,你很快就会知晓,你自己到底是谁。”
白偎蕊话音一起,寇容只觉得头部炸裂一般的痛楚,他看到纳兰璃如同一只倔强的小野猫一般对他长牙舞爪——总有一日,我要你主动来与我合作!
“快停下!”
寇容从未如此慌乱过,他怎能将纳兰璃忘记?
是不是很快这一切过往都要消失殆尽!
他恍惚间记起波斯女巫告诉他的那句话:总有一天,你会与相爱之人分离,你会忘记最爱的人,忘得一干二净。
难道这便是他必须经历的事情吗?
他怎能忘记纳兰璃?
他不能!
可寇容越是挣扎,越是有大片的回忆涌入脑海之中。
——想知道本座的秘密?猫有九条命,你有几条?
——救了陛下,再没有这样高的功,封个郡主,这并不难。
——本座缺的,是有趣的宠物。
——这生杀予夺的青云之巅,本座实在孤单。
——如此大喜的日子,本座怎能让你孤单一人?
——好,那你便将本座忘了,好好活着。
——小夫人,我们成亲吧。
——本座走后,你就住在太师府,等待本座归来,可好?
……
这一字一句,都是寇容所说,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全部是他与纳兰璃所经历。
可惜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入目的那一瞬间,皆化作了泡影。
终了,他只剩下呆愣的双眼,那双重紫色的瞳孔,风华不再。
白偎蕊瞧着寇容眼中源源不断的泪水,问道:“独孤赫,你想起自己是谁了吗?”
寇容冷冷一笑,虽然他心中一片空白,但他却仍知晓自己是谁,“本座是舆国太师,寇容!”
怎么会这样?!
白偎蕊震惊不已,这药威力强大,从未出过差错,寇容眼下应当回想起全部的往事,而将舆国的过往全部忘记才是,怎会如此?
他为何还记得自己是寇容?
“白偎蕊,你胆敢洗掉本座的记忆,好大的胆子。”
寇容的声音,依旧是冰冷刺骨的。
白偎蕊止不住的摇头,不可能,不应该,他怎可能还能如此坚持?
“独孤赫!这是你逼我的!”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下狠手!
白偎蕊重重拍下机关,巨大的铁椅高空落下,直直砸进下面的污水池,肮脏腥臭的污水灌满口鼻,无法呼吸。
十几息过去,铁椅才升上来,寇容吐掉口中污水:“没用的,本座是寇容,天塌下来也不会改变。”
“……不可能!”
白偎蕊像是疯了一样,重重下手,一时之间,已是十几来回。
原本便没有力气的寇容此时已是奄奄一息,他低垂着头,却仍咬牙道:“本座是……”
他还未曾说完,便被白偎蕊打断:“你是独孤赫,要自称‘本宫’。”
话一说完,便又重重拍下。
再抬起,仍只说一句:“你是独孤赫。要自称‘本宫’。”
“……独孤赫……”
见起了效,白偎蕊加快了速度,高空坠入污水的失重感与窒息感,加上药物作用,寇容已然撑不住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久到若非那铁链拴着,他已然坐都坐不住了。
白偎蕊笑着问道:“独孤表兄,告诉莺莺,你是谁?”
“独孤赫……本宫是独孤赫。”
他总算是记得自己是谁了!
白偎蕊开怀不已,指着自己道:“我呢?我是谁?独孤表兄我是谁?”
“莺莺……你是莺莺,是姨母家的表妹,是我要盖座金屋娶来的女子。”
他总算是全部都记起来了!
白偎蕊一时之间只想嚎啕大哭,可她不能,更怕打破眼前的一幕,便耐着性子又问了句:“你的父皇母后是谁?”
“父皇是独孤廉正,母后是寇娉,他们是幽国的陛下与皇后,我是东宫太子,独孤赫。”
太好了!他总算是记起了所有!
这一切,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了!
白偎蕊连忙将人从机关上放下来,柔声哄劝着:“独孤表兄,都怪兰皇贵妃,是她将你关在此处用刑的!但表兄别怕,莺莺来救你了!待表兄养好身子,莺莺必定助表兄报了血海深仇,夺回幽国!”
那双重紫色的眼眸落在白偎蕊身上,似是想说什么,薄唇轻轻动了动,但很快,便歪倒在一旁,失了所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