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她干这些有何目的?
墨水浸染了余天清的衣摆,好似一树新开的墨梅,宫人的衣衫,在他身上却传出贵不可攀的感觉。
梅在他身上开,墨黑却被他染在双瞳。
黑暗到令人看不清楚。
他不想纳兰璃好过,更不愿独孤赫好过。而白偎蕊,他就想要她好过吗?不可能。
他帮她复宠,稳固独孤赫?无稽之谈。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要让纳兰璃痛不欲生!
白偎蕊与朱建观都是棋子,而下棋人,是他余天清。
白偎蕊与独孤赫讲纳兰璃与寇容的过往,为的是要他坚信寇容是真实存在的,但并非是他,并且眼下已死,再不会复生。更是让他深信不疑纳兰璃与寇容的爱有多么的坚不可摧。
而朱建观,是要让纳兰璃坚信独孤赫就是寇容,让独孤赫坚信自己不是寇容。
这些事办到了,二人之间间隙便在了,有了间隙,自然而然便可在这间隙之中耍上一些手段,使得二人离心。
眼下这一步,已然成了,剩下的,还要慢慢来。
余天清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白偎蕊,给她的感觉,自己就是一枚无用的棋子。白偎蕊忽而警醒,质问道:“余天清!你竟敢利用我?!”
“利用?”他轻轻开口,“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利用?若不是按照我所言,独孤赫会来青鸾殿吗?他从前来过青鸾殿吗?只怕是青鸾殿方圆几里,他都不愿涉足吧?”
这些问题让白偎蕊透不过气来,因为余天清眼下所言,都是实情。独孤赫确实不曾来找过她,就连像今日这般站在殿门前驻足,都不曾有过。
“白偎蕊,你别忘了,是我在帮你。从一开始,就是我在帮你。”余天清笑的再没有从前半点影子,“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这些话,在余天清口中说出,就是清清淡淡的,甚至还能闻到那隐隐约约的书卷清香。但,却比狠厉的话还要要人性命。
白偎蕊终究是怕了,毕竟在深宫之中,除了余天清,她再无后招了。
“余天清,我该怎么做?要怎么做陛下才会对我回心转意?”
“模仿字迹,伪造书信?”余天清望了望那些被白偎蕊慌忙藏起来的东西,笑道:“倒是也有几分聪明。做的不错,继续。”
“就……只是这样,而已?”
“等吧,他会再来的。”
总归,她也出不去。
若是独孤赫再也不来,那对他而言,也无妨。
事态,比他想象中的,发展要更快呢。
如此,甚好。
……
乾坤殿里,眼下是出奇的安静。
两位小公子被奶娘抱了下去安睡着,就连摇晃摇篮的声音,都没有了。
纳兰璃静静地坐在轩窗旁,抬手轻轻搭在窗栏上,手指似有若无的轻弹,似乎是在触摸着微风,又许是什么都没感受到。
她的目光很远很远,似乎是比望不见尽头的层层宫墙还要更远一些。似乎早已回到了舆国,看到了曾经那个重紫色长袍,广袖上绣明黄色软金丝长龙,墨发半束,眸子半合的男子。
那男子踩着活人的脊背,一步步的向承天门走去。
美的惊鸿。
想到那人,她的眸子中都化作了一汪水。
独孤赫修长的食指立在唇间,禁了通传声,又挥手将宫人遣散。
这一幕,他不想被破坏。
只可惜,这样如水的目光,她从未给过他。
她所有的美好,都给了那个与他生的一模一样的寇容。
她的目光,是他拼了命也加不进去的回忆。
独孤赫想了想,终究还是哑声道了句:“……小夫人。”
纳兰璃宛若是受了惊的蝴蝶,猛然回头,颤动着洒下风华,是方才回忆的画面到了眼前吗?
可惜回过头来,还是独孤赫那双看不见任何过往的双瞳。
“寇……”话到嘴边,纳兰璃生生的改口:“陛下来了。”
她看似温顺,像是被调养过后的猫咪,十分可人,但那还未隐藏好的爪牙,似乎是在谋划着更大的阴谋。
独孤赫眸色一暗,她果真已然不再强行认为他是寇容了,是真的对自己没有任何念想,只想弑君报仇吗?
“小夫人不喜欢我这样叫吗?”
自然喜欢,但更想是他想起来全部随心的叫,不是像现下如此刻意为之。
“陛下怎么叫,都好。”
这话生冷的厉害,拒人千里之外。
独孤赫眼眸堪堪避开她,半晌,才问道:“小公子取名了吗?”
“没有。”
“朕为他们取如何?”
御赐姓名,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多少人求之不得。
但纳兰璃却是抬头静静地望着独孤赫,一言不发。
这是他的孩子,原本便应该由他来取。
可她只想让他以寇容的身份,以孩子的身份,记起一切来取,并非是眼下这样的状态去恩赐。
“再等等吧。”
朱建观说过的,不能逼迫独孤赫。若是逼迫他去回忆,只会事与愿违。
不知道朱建观所言的方法是什么。
独孤赫听着纳兰璃疏离的语调,看着她随思绪飘飞的眼眸,心冷透了。
她竟真的不再指认自己就是寇容,难道,一切真如朱建观所言?若是纳兰璃真的要杀他,他又该怎样做?
一时之间心绪难解,重紫色身影终究是转向殿门。
纳兰璃终是开口说话:“陛下。”
他脚步一顿。
“你是当真想穿这重紫色吗?”
还是可以为之?
你到底记得多少?
是不是就连自己的喜好都是伪装?
良久,独孤赫甚也未说,脚步轻抬,人远离。
自他走后,纳兰璃也急不可待的出门,只想见一见朱建观,问清楚应该怎么做才好。却不料刚出殿门,便看见了赶来此处的朱建观。
二人碰了个正着,便一起回了殿内。
“九王爷,应当怎么做?方才他来了,但好似是不同以往,只觉得我们之间隔了一层雾,距离更是遥不可及。”
朱建观似乎也是急匆匆的赶来,额上带汗,喘着气道:“本王也是刚刚想到的,用孩子!”
“用孩子?”
“对!这两个小公子都是寇容的亲生骨头,若是滴血认亲,陛下可还能赖得掉?纵使他想不起,也会知晓自己就是寇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