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牢狱之刑折磨了多日,星辰早已是神志不清,待她醒来之时,却发现已然回到自己的寝宫之内,房间的床帘上,挂着淡紫色的流苏,一阵风吹过,似乎在雀跃地舞蹈。
室内一切如旧,绿竹还是和往日一般爱哭泣,一边梨花带雨地啼哭,一边大声唤着,“公主,公主你怎么还不醒呀!公主你醒醒!”
星辰抬起手吃力地抚摸了一下正爬在她身上哭泣着的绿竹,“傻丫头,别哭了!”
见到星辰醒来,绿竹顿时停止了哭泣,一脸傻乎乎的笑起来,“公主,公主你醒了!您终于醒了,都快吓死奴婢了!”
接着她又高兴地朝门外大喊,“公主醒了!太医快来啊,我们家公主醒了!”
太医听到传唤,忙从殿外跑进来,跑到星辰的床榻边上,见到醒来的星辰,很是惊喜,“公主真是吉人天命,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人还能这么快醒过来,真乃神人啊!”
还是菊香冷静,她一把拉过还在惊讶着的太医,有些责怪地说,“怎么还不快给公主把把脉,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
“对对对!让微臣再给您把把脉吧!”太医说着,便跪到星辰床前,把紫云绫罗手绢覆在星辰手上,仔细地帮她把了把脉,说,“公主已无大碍,只需再休息一段时间,便可痊愈,我给公主开些活血化瘀和滋补调理的药,公主每日服下便好。”
听到这话,菊香对旁边的几个侍女吩咐道,“你们几个,跟着太医去太医院取药。”
“是。”菊香刚说完,几个侍女们便低着头跟在太医后面,随他走了出去。
待他们出去之后,星辰便问,“我不是在牢里的吗?离若怎肯放过我?我如何能回来啊?”
虽是已回到寝宫,星辰仍是百般疑惑不解,难道是静萧救了她?但是静萧向来任性自私,又怎么会救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孤女呢!
绿竹和菊香却是都低头不语。
星辰甚是着急,“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和我说啊!”
绿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菊香较为冷静,她拉着星辰的手,说,“公主刚刚醒来,不宜太过激动,还请公主莫过于伤心难过。”
“没事,你们说吧!”
“自从公主被冤入狱之后,王公子就东奔西走地想各种方法救公主,可终究是陛下的命令,难以更改,后来王公子实在没有办法,便去找嫡公主了,答应……答应嫁给嫡公主。”
“那陛下呢?陛下不是一向不喜爱公主们自行婚配的吗?”星辰似乎是抓着最后一线希望。
“静萧公主醒来以后,陛下自然是万分欣喜,又有静萧公主的父亲颜氏说情,陛下便答应了这桩婚事。”
听完星辰的心里“咯噔”地跳了一声,忽然觉得心里有一团东西堵得直难受,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还咳出了一摊血,把绿竹和菊香都吓坏了。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星辰的声音变得柔弱无力,再也没有了平日的朝气,“我没事儿,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公主……”绿竹还想说什么,却是被菊香硬生生地给拽走了。
我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我要送王明宇去静萧身边的,现在计划成功了,我应该高兴才是啊,这样离着成功更近一步了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呢?
与王明宇相处的一幕幕像过电影似地浮现在眼前,他保护她,救她,一次有一次,而她明知道他的心意,却不得不推开他,还要把他送到别的女人身边。
两行眼泪就这样不由自主地从脸颊两侧滑落了下来,滴到那明亮艳丽的锦绣绸缎星辰花枕上,那感觉湿湿的,又凉凉的。
一时间思绪万千、黯然神伤,硬撑着病榻榻的身子来到了书桌前,拿毛笔在那绢纸上落下了句句相思: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看来你竟是如此放不下我!”
那温暖而熟悉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星辰猛地抬头,那个俊美的面孔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秀发如柳条般柔顺飘逸,如同剑锋一样坚毅的眉略带倾斜,鬓角上的几丝长发略显得慵懒地散落在耳朵两旁,细长温暖的双眸,如深邃的湖水一样澄澈。高高的鼻梁,白皙的肤色,唇边带着一丝上扬的若有若无的弧度,寂静的微笑中有一种深深的宠溺。
“小宇!”她慌忙跑过去想要抓住眼前这牵肠挂肚的人,却是扑了个空,面前的人在这触碰的一刻突然消失,然后就这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
……
嫡公主的婚礼自然是不同寻常的。
数十里的红妆。迎接的马车在街道上整齐地排列着,道路的两边则摆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盆栽和鲜花,阵阵微风飘来,花香肆意地钻进路人的鼻孔,处处透着芬芳四溢和沁人心脾。路边的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绫罗彩带,一片繁华富丽的景象。
人来人往的人摩肩接踵,一个个都探头探脑地争先观看这最尊贵的嫡公主的豪华婚礼。宫里调集了大量的侍女和侍从,前来维持婚礼的秩序,却也有些阻挡不住来回攒动的人群。
作为王明宇的青梅竹马,星辰自然也是要与他的亲信们一起去送他入京的,今日的他,头上戴着一顶华贵的紫金罗玉冠,身上穿着绣了七彩祥云的深红色新郎袍,在腰间还挂着一根绣工精美的结长穗,在脚底穿着翠竹绸缎缝制的红色靴子。
他的容貌还是和往常的精致完美,白皙的皮肤好像是千年的古玉一样洁白无瑕,只是眼圈微红、脸色苍白,带给人一种冰冰凉的感觉。
马车已经到了门外,按礼以酒祝辞,星辰拿起酒杯递到王明宇手里,以礼敬道,“小宇,你我自幼一同玩耍嬉戏,虽不是亲人却已胜似亲人,如今看到你能嫁给嫡公主,我真的是替你感到高兴……我高兴……”
他还是一如往常的帅气,不管是什么装束,永远都是最抢眼的那一个,可是如今他红袍加身,却是要成为别人的新郎。
星辰的手不住地颤抖,不知为何觉得手里的酒杯的分量格外重,竟然一时拿不住掉落在了地上。
见她如此难过,王明宇自然也是心痛不已,他不管不顾地扔掉酒杯,拉住星辰那双冰冷颤抖的小手,悄悄附在她耳边,说,“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带着你远走高飞,什么高官厚禄、加官进爵,我通通不要,我只要你!”
“我们如何能逃得掉啊!”星辰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地向下掉,滴落在两人紧握着的双手中。纵有千般不舍,却也只能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王明宇不知如何才能擦干她眼里的泪水,只是双唇颤抖着,轻轻吟了句,“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她此刻无助的眼神成了他心底永远都抹不去的伤痕,他暗暗发誓,一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带给她幸福。
“王公子,我们该走了!”
她多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就算不能一直停留,多留一会儿也是好的,可是这些全然都是奢侈,转瞬间,她就要做别人的新郎了,而她,只能躲在冰冷的角落里,度过每个寒冷的夜晚。
而此刻的嫡公主静萧,却是截然不同的。她凤冠霞帔,姿态优雅,媚然天成,雍容华贵。头上带着尊贵无比的华彩凤冠,那凤冠两边镶嵌着两只凌空飞翔腾起的凤凰,材质一看便是用珍贵的珊瑚翡翠精心雕琢而成,凤冠的下面挂着闪烁的珠光宝翠流苏,与静萧那张国色天香的面庞交相辉映,显得更加高贵典雅、雍容华贵。
而她身上那件鲜红色的新娘服,在后面绣着凤凰涅槃的图案,一只骄傲翱翔于天际的凤凰赫然出现在这鲜红如火的新娘服,那凤凰在艳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光芒万丈、灼灼生辉。显示出了最光鲜亮丽的颜色和最独一无二的尊容。
她的脸上化着不浓不淡的妆容,一种远山岱的画法让她看起来气若幽兰、秀雅绝俗。当真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群臣跪地,宫女侍奉在侧,各种行礼事宜无一不做到最佳,众人都分分忙碌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接下来便是各公主们致贺词了。
“恭祝公主和驸马鸾凤和鸣、比翼双飞!”
“恭祝公主和驸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马上轮到星辰了,她却全然没有意识到,定睛看着的只有那坐在静萧身旁的王明宇。
见这般状况,绿竹急忙提醒她。
星辰这才回过神来,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朱唇轻启,声音略有些颤抖,“恭祝姐姐和姐夫百年琴瑟、举案齐眉。”
想着这段总算是糊弄过去了,锦华却是不肯放过,“星辰妹妹这是何意?举案齐眉二词只可用在夫妻之间,而王公子只是侧驸马,又如何能用举案齐眉四个字?”
一声声的贺词原本是吉祥之意,倒也是能找出各种毛病来,可见这权利之争是无处不在的。
恰逢今日静萧大喜之日,心中甚是欢喜,倒也不愿计较,“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此乃喜事一桩,星辰妹妹可算是我和夫君的媒人,刚刚许只是口误,又有何值得计较,不用分辨这么多,我都只当是各姐妹们为我的祝贺了!”
听到静萧如此说,锦华只好闭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