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想不起来有多少日子没有出来晒太阳，还是早晨的初阳，温暖而又朝气，充满希望。
从远处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里来的少年郎悠闲的看日出，只是能坐在皇宫城楼上看日出的，普天之下还真找不出几人来。
直到听到那马蹄声从远及近而来，凤昭才睁开了眼，低下头望去，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人群，面上的笑意越发的深邃。
“攻城！”公孙衍心里只想尽快入城，也就并未看到城楼上的人。
不过凤昭特意来等他，怎会什么都不做，只听到清朗的声音略带笑意道：“大将军来了，可让朕好等呀！”
闻言，公孙衍猛地抬头望去，看向上面的人，虽然多年未曾回燕都觐见，但能在这个时候自称朕的人实在也无旁人。
“皇上为何在这里等我！”连臣这个自称都给去了，可见公孙衍心里早就没了这个皇帝的存在。
凤昭也不生气，甚是好心情的解释：“自然是想要和将军絮絮家常了，公孙将军当初前往北疆镇守，临走时可还记得答应先皇什么吗？”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继续道：“先皇曾告诉朕，公孙将军与他乃是至交好友，如伯牙子期惺惺相惜，你们曾立誓，君臣永不相负；父皇做到了这一点，将全国兵马交付与将军，可将军可做到永不相负?当真是让人感慨呀！”
听到这话，公孙衍心神的确有些晃动，不过也只是一瞬，片刻便恢复如常：“大燕气势已尽，皇上只要打开城门不做反抗，公孙衍便保你无事。”
“朕从未想过反抗，可朕却也不想束手就擒怎么办？”凤昭面露忧色，甚是为难。
“那皇上想如何？”公孙衍沉声道，面色已有些不虞。
“朕想如何便能如何？大将军可真是说笑，如今朕已是你的阶下囚，一切都在你一念之间。”
公孙衍失了耐心：“皇上还是莫要耽误时间了。”
风昭笑出声，那笑声回荡在城门之上：“公孙衍你可真虚伪之极，可知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在你的算计当中，尔等逆贼叛国篡权，其心可诛。朕愧对祖先，却绝不辱皇室之尊。”
顿了顿，目光如刀一般刺向下面的人：“风氏皇族，只有死战没有生降！”
这一眼就连公孙衍都不禁被震慑住了，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这人死在眼前，一身的骂名再也洗脱不掉了。
“风昭有愧风氏先辈，今日便以血来祭。”话音落，那一抹自刎而亡，鲜血喷洒在城楼四处，就连朝阳好似也染上了一抹血意。
闻讯而来的大燕朝臣们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心神俱颤，一个个软了腿跪在了地上，各个难掩哀泣。
公孙衍脸黑的和锅盖一样，他没想到软弱的小皇帝竟然会自刎而亡，正如没料到沈太傅临死摆了他一道。
可是如今的情形和少陵关不一样，他还没糊涂到把这些朝臣都杀了，或许这也是愤怒到了极致便回归平静的原因。
这一次公孙衍很平静的派人收殓了凤昭的尸体派人送去了洛阳皇陵安葬，这也算是他对风氏最后的仁慈了。
其实他根本从未想杀凤昭，可是这话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情形下。
燕国后记中记载昭化二年三月二十五立于百年根基的大燕亡了，昭化帝自刎而死，以慰列祖列宗。一国覆灭仅寥寥一笔便略过了。
风朝阳醒来后已经是三日后了，当她听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后，很是平静，就连听到凤昭自刎而死的消息时表情极淡。
看着她那个样子，公孙瑾一时也不敢上前打扰，就一直坐在一旁陪着她。
两人就这样枯坐了一天一夜，就当公孙瑾有些担忧她的身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那略带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要不是这屋里只有他二人，公孙瑾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他的尸体呢？”
“已经运回洛阳皇陵安葬了。”只一瞬，公孙瑾便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
风朝阳听到这话只微微蹙了蹙眉便再没动静了。
“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别憋着。”看着她这个样子，公孙瑾难受极了。
“我不难受，也哭不出来。”前世国破家亡痛失至亲，她的确难受不已哭了许久，可是这一世再经历一遍，她只觉得没什么感觉了，风朝阳觉得自己这是麻木了。
呆坐了这么久，她也没想别的，就是放空了自己不闻不问，可是终究还是要回归现实的。
公孙瑾听到这话有些不确定，因为他察觉到这人的确很平静，看不出有何不对劲。可他还是不相信，只觉得国破家亡让这人受了刺激还未反应过来。
直到听到风朝阳接下来的话，公孙瑾才算彻底相信她是真的不难受了，不然怎么会有心思想别的事情，还冷静的分析眼下的情况。
“阿瑾你也该回去了。”风朝阳道。
“你还是要赶我走？”公孙瑾有些受伤。
风朝阳回过头看向他，神色极为平淡：“难不成我要对付公孙衍。你也要和我一起？”
“未尝不可？”公孙瑾毫不迟疑到。
“那我要是杀了他呢？”说到此，风朝阳不由叹道：“阿瑾，他毕竟是你爹。”
闻言，公孙瑾眸中闪烁着明明灭灭的流光，唇角倾泻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从我入宫为质那日起，我就没有家了，阿阳若连你都不要我了，那我真的没有家了。”
风朝阳身子微颤，神色难明的望着眼前的人，许久才微微敛眸：“明日我便会拿着传国玉玺投降，到时候你便押着我去吧！”
“阿阳！”公孙瑾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半晌才缓缓出声到：“这一去，可回不了头了。”
自己的亲弟弟自刎而死，也不愿投降，而她贪生怕死，弃国投降，定是要被世人所厌弃辱骂。
可这一切风朝阳岂会不知，当初她是想处理完这边事情去南阳的。可是如今却想改变注意，若是她东躲西躲只能耗费许多时间，而如今今生的事情与前世看似一样却又不尽相同。
比如少陵关屠城，明王未死。阿昭还有子嗣，这些事情所带来的变化让她彻底明白一件事，虽然前世的经历给她许多警醒，但是全然依着前世的记忆布局，势必会引起别的事。
所以与其躲着还不如光明正大站在天下人面前，这样有人想要动自己还要掂量几分，而不是随时能在暗地里处置了自己。二来她若在明面上还能为南阳做掩护，能及时给南阳递消息。
“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是因为没有别的路，二是无人敢上舍我其谁？恰好这两者我都有，所以你说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公孙瑾想说有，还有别的路。他们两个什么都不管一起离开就好。可是他明白若是真能抛下所有，那她就不是风朝阳了。
而他所能做的站在她身后做她强有力的支撑，让她每次回头都能看到身后永远有一个人不离不弃。
“我答应你！”语气分外坚定。
对于他的决定，风朝阳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她从未怀疑过公孙瑾的感情，上辈子这人就已经用死证明了一切。而她开始让他离开，也只是不想让他为难罢了。
两人相视而笑，不过下一刻风朝阳便笑不出来了。
“我去给你熬些补血的药，喝完药再有些膳食。”公孙瑾边说边朝外而去。
风朝阳姐弟二人最怕的便是喝药了，这一点怕是随了她们母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