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身在关中,有些事一猜便透了,想到这儿公孙棠神色不由微暗,抬眼看到那人依旧背对着自己,当即有些困惑,而且她隐隐察觉出一丝熟悉的感觉。
脚步不由自主向前走去,停在他的背后,公孙棠迟疑道:“我们认识吗?”
公子月身子微僵,顿了顿还是转过了身,四目相对,一种熟悉的感觉蔓延开来。
“我们之前见过么?”看着这被银色面具遮挡住的半张脸,几乎看不清容颜,可是公孙棠心里的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没见过!”公子月扫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语气淡淡道,话落便转身离开。
“唔~”可就在此时,公孙棠捂着脑袋,很是不舒服,身子微微仰倒,好似随即厥一般。
公子月急忙转身将人扶住,也就在此刻他的手腕被人给攥住了,挣脱不开,随即他便反应过来被算计了,可是感觉怀中的人身子微颤,他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住了。
虽然说蛊虫已死,他本应该死的,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他身体内的蛊毒找到了新的宿主了,而这个宿主也就是他的心脏,被蛇毒沁入肺腑的心脏,形成了新的奇毒。
那老头子对于这个奇毒也是束手无策,说是去钻研钻研,让自己待在谷里等他,可是公子月岂会就这样等死,他身上背负的仇还有挂念的人,都不允许。
“是你,二哥,你没死,你没死太好。”公孙棠语无伦次,她对于公子谨身上的蛊毒再熟悉不过,虽然这毒与先前不一样,但万变不离其宗,本质还是有迹可循。
公子月也就是公孙瑾自到了燕都皇城为质后,就不大愿与人亲近,就连伺候的言九他也并未多亲近,当时燕都城一事后,他自顾不暇,也根本不知晓言九的下落,这些年他也曾派人寻,但并未得到任何消息。
之后这事他也没再过问,不过一直派人在寻找罢了,但若说上心也并不全是,不过就是念在那数十年的主仆之情罢了,随手而为。
这么多年能让他自乱阵脚也唯有那一人,现在多了一个公孙棠,这两人是他至亲至爱的人,从此之外再无旁人。
大约过了两刻钟,公孙棠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就这一会儿功夫,两人便已到了屋内。
至于为何会进屋内,主要是因为公孙瑾知晓暗中有人,这是他派来守着储秀宫的暗卫。
虽然他和公孙棠是兄妹,但是旁人不知,就算他不在乎什么,也要在乎公孙棠的名声。
两人拉拉扯扯的样子在旁人看来会是什么样子,虽说这些暗卫都会守口如瓶,但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他便带着人进了屋。
不过公孙瑾这点心思,此时的公孙棠并未想到,可以说她此时根本没有旁的心思观察到这些。
“这些年你过的还好么?”公孙棠询问出声。
公孙瑾敛了敛眸:“还好,你呢?”话出口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当看到面前的人神色微愣,便知晓了一切。
“是二哥不好,我想着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又是女子碍不了他的事,他应当不会对你怎样,我派人打听也得知听闻对你不错,我的身份本就不适合再出现在北秦,便想着不去打扰你。”这可以说是公孙瑾这么多年说的最多的一次话。
自从那件事后,他的脑海里便只剩下复仇和为风朝阳扫清障碍这两件事,许久都未曾与旁人说这么多。
看着对面的人又哭了起来,公孙瑾有些无措,也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这人:“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你别哭!”
“我很好,真的,我很好,只要二哥活着,我就觉得很好了。”公孙棠有些语无伦次。
见此,公孙瑾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之后又与公孙棠断断续续说了些,不过都是些琐事过往,最后以公孙棠体力不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为结束。
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为其盖好被子,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公孙瑾并未急着离开,而是站在床边伫立良久。
虽然公孙棠什么都不说,但是看她每次提到北秦的时候所产生的厌恶做不得假,想必这些年她在北秦过的并不好。
碍于种种原因,他并未过多探听,也只知晓她并无旁的大事,但私下的事情又有谁知晓。
想到这儿,公孙瑾面色越发晦暗莫名,从公孙衍发了讣告便足以证明他对这个女儿毫无感情,更别谈有几分疼爱了。
这些年公孙棠想必受了许多苦,今天说了许多往事,可公孙瑾却始终不知改如何将讣告的事情告诉公孙棠,毕竟那是她的父亲,若毫不在乎怎么可能。
想了许久,最终公孙瑾还是决定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可是他却没想到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他措手不及,也将此事一拖再拖,最终导致公孙棠从旁人口中得知此事,可想而知会怎样。
不过眼下公孙瑾并未想那么多,出了储秀宫便直接回了寝殿,不过并不是休息,而是命人搬来了好几坛酒。
守在暗处的月一和月二面面相觑,刚才储秀宫的事情他们都看在眼里,虽然有些诧异自家主上与那北秦公主十分相熟亲近,但并未多想,毕竟谁还没有过去,这不是他们所能好奇的。
可是他们却十分清楚公孙瑾不能碰酒,会引发体内的毒性,加快血液流速,这是跟在公孙瑾身边一年多,他们才渐渐清楚的。
这还是因为去年六国宴前不久,那一夜公孙瑾心情不好了喝了许多酒,然后在距离上一次毒发不过三日便再次毒发了,当时要不是他们一直在暗中守着,及时发现,怕是这人就没命了。
毕竟酒加快血液流速,使原本的毒性越发猛烈,比平常毒发还要凶险万分,几乎废了小半个月时间,才将人救回来。而这人一醒来便直接出了城,之后便是去了东陵。
眼下也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月一面色有些难看:“你说,我们要不要下去阻止!”
“主上没有吩咐!”月儿一向是个死脑筋,执拗的很,上一次要不是月六面对生死攸关之际或者那人不是月六,他是决计不会出手的。
因为在他的固定思维里,若没有主上的吩咐或者主上遇到了生死之时,他是不会出手的。
“上一次的情况你难到忘了?这一次若再次毒发,怕是大罗神仙都难以回天!”月一道。
月二蹙了蹙眉,想到上次大夫说的话,主上的体内的毒无解,只能压制,喝一次酒相当于毒发十次蔓延的速度。
上次若不是及时发现他们几个轮流用内里压制,再配合大夫的药,持续整整七天时间,才勉强将毒性压制住。
若按照状况下去最多还有三年时间,但若是再碰酒那便是药石无灵了。这个情况当时他们还没来得及汇报,这人一醒来便已出城了。
就在月一有些迟疑的时候,身旁的月二已经动了,月二想事情从来就是一根筋,根本不会考虑到那么多,见状月一也跟了上去。
殿内,公孙瑾正拿接过酒,却不想被人夺了过去,当即面色有些难看,当看清来人面上怒意稍减,不过语气还是很冷:“难到你也想喝酒了?”
对于月二,公孙瑾向来放心,也不是因为多么信任,而是月二智力有损,平常不说话看不出什么,这事情还是他无意间得知的,旁人只觉得这人有些冷或者说有些傻愣,但无人知晓月二智力有损。
所以对此公孙瑾自然多了几分宽容,你不能和什么都不懂的人计较吧,而且这些年月二在身边跟着他,省了他许多麻烦。
月一经常被他派出去做事,至始至终待在他身边的反倒是月二这个闷葫芦,想到这儿,公孙瑾语气也缓和了起来。
“想喝就喝吧!”见他不说话,公孙瑾重新又拿了一坛酒,却不防还是被夺走了。
这下公孙瑾也有些恼了:“你今个儿怎么了?”
月二直接道:“大夫说你不能喝酒,再喝会死!”
月一站在他身后,听到这话面色微变,当即上前一步解释道:“主上明鉴,月二不是存心诅咒主上。”
“那你说说,他这是怎么回事?”见从月二嘴里问不出话,公孙瑾神色淡淡,好似根本未曾将月二随口说的话放在心上。
月一将上次大夫所说的话转述了一遍,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便将自己的担忧都一股脑儿的倒腾了出来:“属下知道主上的事情不该多问,可您的身体关乎整个关中,若您出了事,让我们艳阳十三骑怎么办,置关中的百姓又在何处!”
“这个世上没有了谁都能继续下去。”被这一打岔,公孙瑾也没有了喝酒的兴致,而且他虽不怕死,但是有些事情还没交代清楚,他也不想上赶着寻思。
听到这话,月一心下微冷,虽然从一开始便知道主上是个怎样的人,对于任何事任何人都是漠视的,就连当初救他们这些人,也不过是不想欠人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