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诚意,她准备了三首长笛曲子,准备好好的与这个喜爱长笛的家族共享。
“吹长笛也好,不过,今天主要的目的是——订婚。”王伟说:“你看,他们都忙着准备呢!”
看得出王家对订婚的慎重。真想告诉他们,能不能弄得轻松简单一些呢?
王伟说:“这是哥哥的意思,他到现在还是王老五,总希望我这个做弟弟的替他争口气吧。”
乐雨欣不了解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到底有多么深厚,却感觉得出王伟对他哥哥的敬重和喜爱,他们的感情应该不是寻常的同母异父手足之间的泛泛感情。
他们在客厅里等待,过了一会,王伟引她进到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里。这间房,用的是风铃屏风,当她走进去时,衣袖轻触到屏风,风铃自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终于相信王伟所说的不是胡言乱语了,他的家人的确人人爱风铃。
她在王伟的身边坐了下来,低垂着头,不敢随便四处张望,只感觉到这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
只是,一时之间不能确定,他们是些什么人罢了。
我究竟是怎么了?时常站在舞台上看人,应该早已练就一身脸不红的工夫了。如今,需要图个表现,居然还是上不了台面,够丢人了吧。
“这是我爸,”王伟开始介绍,“这是我妈。”
王伟停了一下,他牵起乐雨欣的手,摸摸她出汗的手心,让她靠近他身边。然后,对着一个一直沉默的年轻人说:“哥,她就是我对你常常提起的女朋友,乐雨欣。”
那个沉默的年轻人还是沉默着,连同四周的人好像也跟着静了下来。
她觉得奇怪,正要把头抬高一些,却接触到一只熟悉的眼睛,一只似曾相识的眼睛,一只曾在他的人生里刻划过无数相思的眼睛。
她忘不了的心痛,伴随着心碎,此时,竟像台风扫过境似的。
隔天,乐雨欣搬离住所,皮箱里只放着那串风铃。
她准备休息一段时日,不再吹笛,不再主持节目,要好好的住到郊外,与日月山林为伍,过一段没有灯光没有舞台的清静岁月。
又是另一年的冬天夜,她应一个朋友之邀,出席一场私人聚会,在几杯金萱茶的洗涤之后,精神出奇的好。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幽暗,天空又开始飘着雨丝。这样的情境,使她突然想起那首perhaps love。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想起王,也想要吹吹长笛。无形中,缓慢的脚步,自然的就加快起来。
就在距离下到一尺处,她看到一个人。一个熟悉的人潇洒的立着,他的手里拿着一件斗篷,迎在那儿,她不必猜也知道他是谁,她赶忙跑过去,冲进他的臂弯里。
“王伟。”他高兴得又叫又跳的。
只见他率直的脸上尽是笑意。
“雨欣,”他说:“原谅我的自私吧。那件事,其实我也该负点责任的,你是因为我才站上舞台,也因为舞台,才让你受到伤害。”
“别再说这些了。”她伸出手堵住他的唇,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
他在感动之余,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然后,,用最熟悉的动作,把斗篷敞开,把乐雨欣和他包在一起。
她依偎过去,希望再重温属于王伟身上的气味。
乐雨欣故意说:“我们既然已经重逢,风铃可以扔了吧?”
“那怎么行?别忘了,它是我们家族的精神标记呢。”
“王军好吗?”她想起另一个喜欢嘀咕的男人。
王伟知道她终会有此一问,所以并不逃避,只轻描淡写的:“他说,谁教他有一个王伟的哥哥,他只好认了。”
晚上睡觉前,王伟对乐雨欣说,明天我妈要来。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翻过身去,不到两分钟,均匀的鼾声便跟着浓浓的酒气弥漫在昏暗的屋里。
他每天都回来得很晚,每次回来都会带着一肚子酒气,刚开始,王伟还会说几句,可是一开口,他就扯直了喉咙嚷,“我要应酬,我必须应酬!”是的,他要应酬。他是铁路工务段副段长,正段长因为贪污腐化,今年初被关起来了,段上的行政工作由他牵头负责。但这不是主要的,他后面还有话,尽管没有跟着一起嚷出来,可乐雨欣感觉到了。
去年,乐雨欣所在的丝绸厂被一个台湾商人接管了,虽然说是合资企业,由市里和台湾商人共同对丝绸厂进行管理,但实际上是台湾商人一个人说了算。乐雨欣跟四百多个本地工人一时间成了失业员工。她们到市委,市政府门前去静坐过,向省总 工会申诉过,在一切努力都宣告无效后,她们都认了。
她的同事雅文说,“管他,别人能活,我们也能活。”不这样想又能怎样呢,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对王伟的种种毛病,乐雨欣都做出一个没心眼的傻女人样,甚至连为王伟洗衣服,从他兜里掏出一张女孩的照片时,她也只是偷偷地流了一场泪,然后就装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表情,该干什么仍然干什么。
“你呀,”雅文忿忿不平地说:“把那个女孩,臭骂她一顿!”
“何必呢,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他要走就让他走吧。”
她知道王伟是不会走的。一次酒醉后王伟对送他回家的行政办公室主任小张不无得意地说:“如今这个社会,只要你喜新不厌旧,爱小不嫌老,后院不起火,谁都拿你没办法。”他还想继续高升,爬上段长,巨长的位子,他还想在这些位子上搞更多的女人,捞更多的钱,假如这时有谁揭了他的老底,那么他所想的一切都会化成泡影。这就是他的真实心态。
第二天一早,乐雨欣到菜市场,然后到车站接王伟的母亲。
和王伟谈恋爱的时候,跟他去关中老家看过一次,直觉告诉乐雨欣,这个老太太刁钻,古怪,任性得像个孩子,跟她在一起不好相处。
但王伟知道她的看法后,只说了具,“你跟我生活,又不是跟她生活,管她怎么怪。”
前年公公死了。老太太没伴了,在王伟的大哥那儿住了一年,便提出要跟他们一起生活。一想到这里,乐雨欣头都大了。
红色的列车进站了。乐雨欣从第一节车厢开始找那个想象中的干瘪瘦小的老太太。然而,直到最后一节车厢,她没看见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太太。会不会是王伟记错了?最近王伟经常记错事。
前天季长安派姓黄的民工送了包东西,季长安是个包工头,,姓黄的在他手下干活,季长安经常派他往家里送东西,乐雨欣都跟他熟了,王伟却望着他问:“你是何小刚那个队的?”
时间却不知不觉过去,车站的大钟清脆地敲了十响。听到钟声,乐雨欣身上一紧,那人的相貌顿时十分清晰地浮在眼前,“明天上午十点,我在红磨坊等你。”
他姓什么,干什么工作,多大年龄了,乐雨欣都不知道。雅文笑她,“哎呀,又不是跟他谈恋爱,只要你感觉好,这就什么都有了,管那么多干什么。”他是雅文介绍给乐雨欣的。“我不知道你那位对你怎样,不过,我老公就不是个好东西。”
雅文的丈夫是铁路分局机关的一个科长。乐雨欣相信雅文的话。有次王伟让乐雨欣跟他去陪铁路局来的两个副处长吃了饭,席间,她亲眼看见雅文的丈夫两手捂着一个小姐进了KTV包厢,那个小姐亮着白嫩的皮肤,在他手里快活地扭动着。当时乐雨欣还注意到,她旁边那个副处长看着那一幕,眼光立刻变得怪怪的。
后来,乐雨欣在跟他接触中,发现他眼睛里也闪烁着那种光,她才明白,那其实是信号。
乐雨欣第一次进红磨坊,以为那就是一间单纯的咖啡屋,跟他去了一次以后才知道,它还为情人提供幽会的空间。
房间里很暗,四壁亮着色彩暧昧的光。“来吧,这里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进屋后就开始脱衣服,坦露出自己强健的胸肌和粗壮的胳膊。一瞬间,乐雨欣不由想到王伟瘦弱的身体。跟他相比,王伟简直就像个没有发育成熟的孩子。
回家去化妆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乐雨欣对自己的容貌还有相当的自信,于是便直直地顺着车站大道朝红磨坊走去。她迟到,从而在对方心里留下个疙瘩。
刚进红磨坊,乐雨欣就看见他从 靠窗的卡座里站起来。“我真的怕你不来了。”他迎着乐雨欣,挽起她的手臂,沿着狭窄的通道向红磨坊深处走去。
乐雨欣一进门 ,略微一怔,王伟正陪着老太太坐在沙发里说话。“你接什么人啊?”王伟淡淡地说,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快。
“我找遍了整个车站。”乐雨欣说。她往老太太杯子续了 些水,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我还以为你记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