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韩啸常常感觉异样的幸福平静,平静的如此不真实,生活转变之剧,前一秒钟仍是遥不可及的幸福,如此温柔地贴近他的胸膛。
回想起当初一步一步捕捉松鼠的辛苦,如今他不禁觉得酸甜。
戴着眼镜的松鼠从手上的书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问:“你相信前生来生吗?”
他瞄了一眼书,“你在看西藏生死书啊?”
“是啊,我在学习如何面对死亡。”小容起身正正经地说:“你到底相不相信吗?”
“信吗!我来时还要立定志向讨你做老婆。”
“芸芸众生里,你如何认出是我?
“我就是认得,就像当初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是你一样。就知道你就是那样人。”
“为什么?”
“直觉啊!”
小容认真地推推眼镜,一贯地追根到底,问道:“直觉?”
“直觉就是直觉,没法说的啦!”
“是啊!小容心想。遇到了这样一个人,就像夜里醒来,惊见自己的容颜照映在对方沉睡的五官上,幽暗的光线中仍客看见他有她的影子,她也有他的,就像在冥冥中注定好了似的。”
不仅如此,宛如双生的默契常常让她惊骇得不能自己。
第一次有人是如此靠近自己,小容胆战心惊。
“那前世呢?”小容继续说:“前世我们认识吗?”
“认识啊!”
“那我们是什么?你是谁,我又是什么身份?”
“你是垃圾,我是垃圾桶。”
“哇,讨厌,我才不是!”
小容似乎觉得这样的安排比较好些,满足地点点头,却又被陆韩啸的笑声给弄得糊里糊涂的。
“笑什么?”
发觉小容真不是普通的单纯,陆韩啸好笑的说:“垃圾桶客比垃圾来得脏唷!”
“不理你了啦!哦是说真的耶。”
“什么真的?”
“如果有前世,我们是同一个人。”她坚定地说。
她是如此深信不疑,韩啸,她和他,拥有同一个前世。所以今生,当他们相遇时,气息才会如此相似。
当爱情不能淹没小容的理智时,乐雨欣的影子便浮现眼前。
介入乐雨欣与陆韩啸的感情,从乐雨欣身边抢走陆韩啸,虽说真爱无罪,小容却常惭愧得在夜里自陆韩啸的怀中惊醒。
“怎么了?做恶梦吗?”
小容不愿提起乐雨欣的名字,只说:“常常会觉得害怕,这种幸福不真实。”
陆韩啸心中一动,这丫的心情他懂。
他安慰着说:“别怕!我正抱着你呢!”
“就是这样我才怕,怕自己沉溺与给你的幸福,而丧失了独立生活的能力。一旦幸福无可避免的远离,我会死去。”
“小容,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是说,拥有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东西。我这一辈子,总是不停在失去我所爱的人,心爱的东西,到最后,我宁愿不去拥有。”
陆韩啸有次对小容承诺,小容捂住他的嘴说:“我不需要承诺,因为这世界是,今天不保证明天的。”
“因为今天不保证明天吗?”陆韩啸温柔的哄着说:“小容,不会的。”
“不全然是那样,韩啸。为了跟你在一起,我已经失去了乐雨欣推心置腹的友谊,你知道吗?我和她曾在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一起哭,一起笑。”小容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小孩,抽噎地说:“如今,她恨我!”
“这样吧,让我跟乐雨欣说清楚。”
“行啊!但是韩啸,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个请求?”乐雨欣说。
这一天下午,陆韩啸来到乐雨欣的公司,找她谈小容的事。
“你尽管说。我都答应,我们是好朋友嘛!”
“你当我一天的情人!”乐雨欣绕过办公桌,贴近陆韩啸身子说。
“你也知道,我很喜欢你的。给我一个机会,当我一天的情人,如果你真的还不喜欢我,我就认了,又怎么会恨小容呢?”
“那就当完成我一个梦吧!我一直梦想和你一起牵着手散步,或是挽着你的手一起去逛逛街,看看电影,喝喝咖啡,做一些很平常却是很甜蜜的事。”
“就算我假装成你的情人,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就是陪着你去做你想做额事,然后你就会知道,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然后我就再也不怪小容了。”乐雨欣顺着陆韩啸的语气,讨好地说道。
“只有今天。”陆韩啸紧张地再一次重申,并且叮咛说:“别让小容知道!”
陆韩啸 明知这样对不住小容,还是答应了。
万万没想到,小容那天正巧也到东区,在拥挤的兴东路的人潮中,一眼看见乐雨欣挽着陆韩啸,亲密的谈笑着。
不听陆韩啸解释,小容在令两人心力交瘁的争吵后,执意要离去。
“韩啸,你在听吗?”
“呃,在。”
“那你说呢?”
“回答你刚刚的问题?”陆韩啸回答说:“不会啦!如果不是她打电话来,我根本就把她忘记了。”
“真的吗?”乐雨欣不信任的将语气升高。
陆韩啸对乐雨欣的质问感到有些气恼,欠缺说不上理由。“不忘记行吗?我总得要活下去啊!”
当初小容莫名其妙的消失,陆韩啸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活不下去了。车祸发生后,他在医院躺了整整两个星期。要不是小容留下的伤痛彻心扉,他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人间了呢。
骗人!乐雨欣可以清楚感觉陆韩啸在撒谎。
然而陆韩啸撒谎这样骗她,她感觉一丝酸苦也一丝甜蜜。
一年多的守候,乐雨欣相信,有一天陆韩啸会看见她的好,习惯她的好。
爱情是一种习惯,就像过去陆韩啸守护小容一样。如果说小容是一只善于躲藏的松鼠,那么陆韩啸就是屹立不摇的大树,提供一个角落让笑松鼠遮风避雨。小松鼠在大树身上挖了一个洞,紧紧进驻他的身子,却又不安于室内地逃离。
而乐雨欣凄然心想,自己便是那攀附大树而生的血藤,在固定的伤痛,每当时节一到便拉止一次。
“不多坐一会了吗?”陆韩啸客气地问道。
乐雨欣迟疑了一会儿,便说:“不!我想回家。”
乐雨欣突然变得很冷淡,陆韩啸什么也没问,抓了桌上的钥匙便沉默地送乐雨欣回去,连挽留的勇气都没有。那段答录机留言并没有留下名字,却留下了伤痛。
那一次严重争执,是陆韩啸与小容两人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争吵。
在那之后,小容便消失了,就像在空气中蒸发一样,连丝毫痕迹都没留下。
小容不告而别,陆韩啸丢下工作,全台湾到处跑,整整一个星期,然而小容躲藏的技术实在太高明了,让陆韩啸了无头绪。
陆韩啸不能明白,既然小容说,爱上一个人就会怕失去,怕那人在蓦然回首时,平空消失于灯火阑珊处,她又何苦让他承受这种苦?
那一夜在嘉义,仍旧没有小容的消息,陆韩啸无法过土地喝得烂醉,人生地不熟的,在郊区狠狠地以高速撞上了电线杆。
几番考虑之下,陆韩啸还是回来电话给小容,接通的那一瞬间,他害怕得几乎要放弃。
“哈罗!”
“小容,是我。”
“是你?”
“我听到你的留言了。”
“嗯。”
“小容,你过得不好吗?”
“小容,你。”陆韩啸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没想到,你还会想我。”
话筒另一边,小容始终沉默着,是轻微的呼吸声让陆韩啸知道她还在彼端。然而,只要小容愿意听他说,就是天大的恩惠了。
“你可知道,你就这样走掉,我的日子有多难过?”
“我知道,后来你除了车祸。”
“容,我们见个面好吗?”陆韩啸问得忐忑,深怕被拒绝,从此又失去小容。
陆韩啸在嘉怡出了一场车祸之后,乐雨欣请了长假,不眠不休的照顾他,那此车祸之后,乐雨欣开始步入他的生活。
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陆韩啸有时醒来,看见累得睡去的乐雨欣的苍白睡颜,消瘦的身形如此无依,一个对自己如此温柔深情的女子,夫复何求,然而他只有难为水的无奈与心痛。
他只要他那一旦受了惊吓便不知躲到哪儿去的小松鼠!
几个小时后,久别后重逢,陆韩啸特意选在两人的老地方见面,一个充斥回忆的咖啡店。悠悠的音乐流动着,激昂的情感奔腾着,这是上天悲恋他的痴心而赏赐给他的一次机会,把自投罗网的小容赢回来。
小容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咖啡,白色奶精留下一圈圈的痕迹,像涟漪般往杯缘扩散。
“我去看过你。”小容说,她明显地瘦了很多。
“什么?”陆韩啸惊喜地问。
“你在医院的时候,你睡得正香甜。”
“乐雨欣不会告诉我。”
“不管乐雨欣的事。我去的时候她正巧也累得睡着了!我没叫醒你们两个。”
当时,乐雨欣伏在床沿,枕着陆韩啸的手臂睡着了。
小容站在病房门口,听见护士的耳语传说着,“515A的病人的未婚妻客真体贴,无微不至全天照顾着他。”
她一愣,眼前陆韩啸的床尾挂着斗大的数字牌315A,而那名体贴的未婚妻显然就是乐雨欣。午后,些微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渗透进来,医院里白色的悲情染上一层昏黄的嘹亮,时间流动如此平静,伴随着睡着的两个人平稳的呼吸,世界顿时变得如此宁静。
“我不知道,该不该破坏那分宁静。”小容的思绪回到现实,请啜了一口已经微微凉的咖啡,缓缓的说。
“小容。”
“也许那样对你,比较幸福。”
“你再说什么?”
“我是说,也许乐雨欣比较适合你。”
“小容,你不会是在嫉妒吧?”
是嫉妒!是那火烧一般难以平息的情绪让她对陆韩啸的不信任此生。
私底下,乐雨欣曾经嘲弄的丢下一句话,“当初不知是谁介入谁喔?”
于是,对于乐雨欣和陆韩啸之间的暧昧情事,小容选择沉默。
那天赶到医院,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画面却是两人安详熟睡的幸福模样,让小容完全退却了。
当心中难以平复的情绪越来越浓时,小容拒绝沟通,消极的让沉默堆积城墙,厚厚重重地阻隔了陆韩啸和小容之间。
于是,小容只有逃!
“乐雨欣她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这是真的,小容,只有你懂我。”陆韩啸坐到小容身旁,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大手中的小手轻颤着,小容还在害怕吗?陆韩啸牢牢捉住小容双手,深怕小容因为害怕而再一次逃走,信誓旦旦地说:“我这辈子非你不可,绝不离开你,为了你也会保重问我自己。”
“没有任何人,可以将我从你身边夺走!”陆韩啸在小容耳边轻声地说。
“为什么非我不可?”小容固执的说,像个不肯认错的孩童。
“小容,我已经深深上了的瘾,你难道还不知道吗?”陆韩啸温柔而好笑地说,想当初千方百计让小容上他的瘾,自己却反而陷下去了。
那段寻找小容的日子,他像个毒瘾深重的浪人,眼眶凹陷,形削影瘦,焦虑而无助的游魂。
甚至后来,他试图寻找爱情的勒戒所,但他发现,他可以忘掉爱情,却戒不掉对小容的思念。
小容抬起眼,望着陆韩啸,再也忍受不住,冲动地扑到陆韩啸怀里,放声哭说:“我也好想你。”
眼泪稀里哗啦放肆地掉落,小容任性的哭得像个小孩。陆韩啸拥着小容,心中无限感慨,终于,他的小松鼠又回家了。
没有见过一个人这么自在,陆韩啸心想。
一个人占一个大桌子,书本及一些笔记摆了一桌,把脚架在另一个椅子上,一种很舒服的姿势在看书。
他发现同她打招呼的人很多,各种族群都有。有时,她看书累了,就往他这个方向看,他知道乐雨欣不是在看他。
陆韩啸固定坐在这个位置有一段时间了,他忍不住学她的作法,真的非常舒服,不知道她试了多少,才领悟出这个坐法?真是一个很好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