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追究纳米娜这只白天鹅,我也要努力变成一只天鹅,最少也要变成一只会飞的癞蛤蟆。——朱莱迪对自己说
月亮悄悄地升了起来,挂在黑缎一样的夜空,如水的月光洒照在小镇上,温柔得仿佛就象情人的眼波。
纳米娜的生日舞会已经快要开始了。
作为舞会的主角,纳米娜今天显得极为漂亮,粗心修饰的眉毛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看得小镇上的小光棍们嘴里面流口水嘴上面流鼻血,也让那些精心打扮的、想与“镇花”争芳斗艳的女孩子们暗生愧色。
纳米娜心里充满了兴奋:父亲说,等舞会快结束之时,就会宣布自己与格里威订婚的消息——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期待的事啊。那时候,不知有多少小男生会为自己伤心,有多少小丫头会对自己妒忌得发狂。纳米娜越想越兴奋,以至于身体都在轻轻地颤抖。
比起女儿,财务官显然更为兴奋。下午他将镇长拉了出来,两人合计了一下,一起凑钱给肖杰得大祭祀送了一份厚礼,大祭祀的脸马上就变了,一边说些“你们太客气了,这又何必呢”之类的客套话,一边不露声色地将礼物“笑纳”了。
以后的事情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肖杰得大祭祀直夸小镇经济繁荣、民风淳朴,说将来有机会一定会替镇长和财务官美言几句。同时还答应介绍格里威加入护教骑士团,同时出席今天纳米娜的生日舞会。
时间到了,财务官红光满面地站了出来,拍了几下巴掌,大厅里顿时静了下来。“首先,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小镇上最尊贵的客人——来自马尔斯神庙的肖杰得大祭祀。”财务官激动地大声说道。他的话引发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和几个贵妇人的尖叫,大祭祀对于小镇上绝大多数人来说,绝对算是尊贵的客人,或许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有机会见到。
于是,肖杰得大祭祀在如潮的掌声中志得意满地出场了,他露出自认为迷人的微笑,心里盘算着还会有多少人给他送礼,让他“笑纳”。财务官正准备让大祭祀讲两句话,忽然发现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异样。
没错,大祭祀的表情变得很古怪,而他的动作却变得更古怪。
肖杰得急急地走开,绕过几名宾客,动作轻巧得和他肥胖的身体毫不相称。很快他就来到了大厅的一角,那里堆放着别人送给小寿星的生日礼物——这些都是穷人送的,不值钱,也不怕丢。
大祭祀挥手扫掉上面的一层,然后在下面翻出来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盒子是淡紫色的,上面扎着一朵粉红色的花,只是现在已经被压扁了。颜色搭配得很漂亮,花扎得也很精致,看得出来,送礼的人着实费了一翻心思。
大祭祀轻轻地打开盒子,看都不看里面的礼物,直接就将一颗当作陪衬的闪闪发亮的石头拿了出来,如获至宝地捧在手里,仔细地端详着。
镇长、财务官和众宾客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身为主人的财务官来到大祭祀身边,轻轻咳嗽一声,正要说话。这时,只听见大祭祀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说:“真是太完美了,这简直就是奇迹呀!”
财务官赶紧问大祭祀到底是怎么回事。肖杰得的眼睛仍盯着那块“石头”说:“这是一颗昂贵的钻石,又被人加持了最纯净的光明魔法,可以说,这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光明魔法物品了。在它周围50米的范围内,任何邪恶的魔法都将被驱散,所有的伤口都将会加速愈合,长期佩戴它的人,至少会比原来多活三年。啊,真是没想到,世上竟然真的有如此完美的东西,这一定是伟大的光明之神所创造的奇迹。”
“那么它值多少钱?”一个同样肥胖的贵妇人问。
大祭祀很不屑瞟了一眼那个贵妇人,激动地回答道:“值多少钱?它根本就是无价之宝。如果有人拿它来换这个小镇的话,那么我们的皇帝陛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小镇拿出来交换。”
望着肖杰得大祭祀那炽热的目光,财务官眨眨眼睛,咬咬牙,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如果祭祀大人您喜欢的话,那么,就将颗宝石,送给您好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许多天以后,当镇长向财务官问及此事,财务官是这么解释的:“我虽然贪,却还知道轻重,若是钻石在我们手里,以我们的情形来看,非但无利,反而有害。一旦消息走露出去,我们不但保不住钻石,还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不如顺水推舟把钻石送给肖杰得,再从他身上讨点便宜回来。”
肖杰得大祭祀一听此言,顿时喜出望外,连推让也免了,直接道了声谢,然后把钻石放入贴身的口袋。那黑色的口袋遮住了钻石散发的神圣光芒,也遮住了众人贪婪的目光。这时,大祭祀才想起来问:“对了,这份礼物是谁送的?”
大祭祀看着财务官,而财务官又把目光投向女儿。纳米娜皱起眉仔细地回忆着:淡紫色的盒子,粉红色的花,这是谁送的呢?噢,对了,这是朱莱迪送的。咦,奇怪,朱莱迪在哪儿,他怎么好像没来?
朱莱迪?财务官也皱起了眉,显得对这个名字也不熟悉。
“去把那个叫朱莱迪的人请来。”大祭祀吩咐道。财务官正要叫人去办这件事,大祭祀突然一挥手,他想了想,然后又说:“我想,我还是亲自去见见他吧。”
***
当朱莱迪历尽千辛万苦把两人一兽安排在妥当,自己回到家里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朱莱迪一下子就躺在床上,再也不愿动弹一下了。白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又将两个人背着走了那么长的路,朱莱迪现在已经心力交瘁,他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因为婶婶的声音从另一个屋子里传来:“小懒猪,你不是参加纳米娜的生日舞会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朱莱迪噌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真是该死,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看看时间,好像还来得及。朱莱迪赶紧洗脸、换衣服,谁知越急越出错,衣服的扣子扣错了,裤子穿着很不舒服,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穿反了。好不容易等小金猪收拾利索,正要出去,却听见有人敲门。打开大门一看,朱莱迪愣了,原来自家的大门外已经聚了一大堆人,镇长、财务官,还有纳米娜,此刻正恭敬地站在一个胖老头的身后,那个胖老头看见自己,打量了两眼,然后很客气地问:“这位小兄弟,你就是朱莱迪吗?”
朱莱迪很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他身后这些人,点点头,然后反问:“你是谁?”
胖老头身后的镇长赶紧呵斥道:“朱莱迪,不得无礼。这是来自马尔斯神庙的、尊贵的肖杰得大祭祀。”
大祭祀却连声说没关系,然后他从一个黑色口袋里掏出一颗闪闪发亮的石头问朱莱迪:“小兄弟,你能告诉我,这颗钻石是你送给纳米娜的吗?”
朱莱迪又点点头,心想:我送给纳米娜的礼物,怎么会跑到你手上。等等,他刚才说的是“钻石”,难道那块竟然真的是价值连城的钻石?
大祭祀笑了,表情慈祥得仿佛就像圣诞老人。他又柔声问道:“小兄弟,这颗钻石又是谁给你的呢?”大祭祀心里有数,如此贵重钻石,配上如此纯净的光明魔法,这么大的手笔,整个帝国也只有三个人能办到,那就是神殿里的三大长老。以他们的实力,绝对不会把钻石弄丢,更不会被人所抢。或者可以说,如果他们不愿意给,就算皇帝也只能看着钻石干瞪眼。
朱莱迪则在一旁盘算着如何应对。看样子,他和那个自称来自神界的郝尔是一伙的,不过我若实话实说,被他们知道了我连魔族一起救,那可就不大好解释了。而且,看他笑得那么假,万一他要和那个笑脸魔鬼是一伙,那我就更麻烦了。最后,我们的小金猪决定撒一个“小小”的谎:“这是一位老先生送给我的,我帮了他一点儿小忙,他就把这块石头送给我做纪念。”朱莱迪想,反正外面的老头多得是,你就慢慢查去吧。
大祭祀听了朱莱迪的话,愈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断:这一定是三位长老中的一位,所以才能这么大方。而神殿要我调查的巨大魔法波动,也一定长老弄出来的。对,一定就是这么回事。肖杰得又恭敬地问:“那么,那位老人家现在在哪里?”
朱莱迪眨眨眼睛,向南方一指说:“他朝那个方向去了,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肖杰得想了想又说:“小兄弟,非常感谢你对那位老人家的帮助。如果你想学习光明魔法,我愿意保荐你到马尔斯神庙里学习。”能和神殿长老扯上关系的人,自己当然要好好亲近。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呼。能到神庙里学习魔法,将来当个神职人员——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呀,而这个机会,竟然会出现在一个卖馒头的穷小子面前,真叫许多人感叹命运不公。
出人意料地,朱莱迪竟然拒绝了这个建议:“多谢了,我想我不适合学习魔法,或许这种平淡的生活,才是我最好的选择。”朱莱迪一脸的平静,心里面却波涛汹涌:开什么开玩笑,若是被人发现了我是在说谎,非把我的皮扒了不可。唉,可惜呀,这可真是一个好机会呀!唉,实在太可惜了!
此言一出,让众人大跌眼镜。很快,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有人惋惜,有人惊奇,有人窃喜,还有人甚至叫道:“祭祀大人,既然他不去,那就让我去吧。我发誓会虔诚地侍奉光明之神一辈子的。”
大祭祀露出惋惜的神色:“好吧,我不勉强你。不过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我随时欢迎你过来,神庙的大门将永远向你敞开。”他顿了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哦,对了,今天是财务官的女儿……”
“纳米娜。”财务在身后小声地提醒。
“……纳米娜的生日,小兄弟,你有没有兴趣去参加她的生日舞会呢?”
“万分荣兴!”朱莱迪行了一个很绅士的鞠躬礼,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虽然有点插曲,但纳米娜期盼已久的舞会终于还是开始了。
本来,按照原定计划,跟纳米娜跳第一支舞的应该是准新郎格里威,但由于肖杰得大祭祀的提议,财务官临时把人换成了朱莱迪。
朱莱迪自然是美得都找不着北了,他握着纳米娜的洁白的小手,幸福得简直快要晕过去了,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无一不爽,以至于平时练得很熟的舞步都跳错了,有好几次差点踩到纳米娜的脚。
“看,那个叫朱莱迪的小兄弟跳得多好啊。”肖杰得大祭祀随口说,他的心思却完全没放在朱莱迪身上,而是放在那颗光明钻石上。
即使是隔着口袋,大祭祀也能感觉到那至纯至净的光明魔力。
“是啊,朱莱迪的舞跳得确实很好,他的人长得也很帅,心地也很好,一直是我们镇上的杰出青年。”镇长和财务官在后面附合。他们心里却想:如果他跳得算是好,那么大猩猩都可以称得上是舞林高手了。
财务官又多了一个心眼,他暗暗地想:我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纳米娜和格里威的婚事了?嗯,不管怎么样,看大祭祀对朱莱迪的态度和朱莱迪对纳米娜的神情,还是暂时不要宣布纳米娜已经订婚的消息为好。
纳米娜跳完几支舞后,感觉有些累,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看着喧闹的人群,她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奇怪,格里威和朱莱迪到哪里去了?
后花园,本来应该是才子佳人相约的地方,此刻竟有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地站在那里。
“朱莱迪,别以为大祭祀对你客气点,你就得意忘形了。等大祭祀一走,你还是个卖馒头的。想追纳米娜,也不看看你的条件,哼,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格里威张牙舞爪地叫道,那样子就象被踩到尾巴的野猫,平日里习惯了被一群追捧者围绕,一向自诩为大众情人的他,今天竟然被一个卖馒头的夺去了风采,这怎能不叫他怒火中烧。
朱莱迪也有些生气,本来心情挺不错,谁知却被格里威拉到这个地方,听他说了这么一堆令人厌烦的话。不过朱莱迪脸上却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听说你祖上是个摆摊卖面条的,好像和我也差不多嘛。再说了,就算是癞蛤蟆,也比一条汪汪叫的疯狗强。”
格里威气得脸都涨红了,自从父亲当上镇长以后,就称自己的家族是个世代沿袭的小贵族,一直不许别人提及祖先那段“不光彩”的历史,没想到今日却被朱莱迪揭了疮疤。
“朱莱迪,你侮辱我的祖先,我要和你决斗!”格里威想学骑士一样将自己的手套扔出去挑战,却发现自己没戴手套。他想了一下,将自己的手绢掏出来,狠狠地扔到朱莱迪面前。激动之下的他忘了,扔手套代表着挑战,而扔手绢通常则用于贵妇人向自己看上眼的男人挑逗。
朱莱迪冷冷地笑着,他自然不知道扔手套或是扔手绢有什么狗屁意义,也不太清楚决斗代表什么。他想:“不就是打架吗?来吧,谁怕谁呀。正好白天的受的气没地儿出呢。”
“你们俩在干什么?”纳米娜的出现打断了两个男人的意气之争。
格里威走到纳米娜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朱莱迪,你不知道吧,我和纳米娜早已经订婚了。”格里威得意地看着朱莱迪,那眼神像是在示威,又像是在挑衅。
纳米娜不露声色地将挣脱出来对格里威说:“格里威,让我单独和朱莱迪说几句话吧。”
格里威一笑,故作大方地说:“好吧,你就劝劝这只癞蛤蟆,让他死了这条心吧。”接着他又低声说:“如果他敢对你不利,你就大声叫,我就在附近。”说完又瞪了朱莱迪一眼,然后趾高气扬地走开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朱莱迪看着纳米娜,多么希望从她摇摇头,或是说出个“不”字。
可是,朱莱迪失望了,纳米娜默默地点点头。刹那间,朱莱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溃了。
“我从小就有一个愿望,希望自己长大后能嫁给一个英雄。跟格里威订婚是父亲大人的主意,并不是我的意思。朱莱迪,订婚不算什么,一年之内我不会结婚的,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就为我做出一点成就来。我会一直等着你的。”纳米娜含情脉脉地看着朱莱迪,心里却在地想: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看中这个穷小子,不过若是他去了马尔斯神庙,将来会比格里威更有势力,那么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朱莱迪却不知道纳米娜的想法,他走近两步看着纳米娜,没有说话,只是坚定地点点头。
当天晚上,一向最喜欢睡觉的朱莱迪竟然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