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择本还算愉悦的脸色，骤然大变。
“云兄……郑云朔？”
关子宁杵在一旁不言语，贺天择又仔细辨认，发现这正是郑云朔的笔迹。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被刻意圈出来的‘恶人’二字上。
“我……我都说过了，要你别看的，是你自己非要……”
“宁妹，叫的好亲热啊……孤倒是不知，你何时与他这般熟稔了？”
“我本就来自相府，认得相府的大公子又如何，不正常吗？！”
关子宁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如此鸵鸟，被他看到又怎样，反正他也是迟早要知道的，大不了现在就摊牌！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跟郑大哥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好一个清清白白……你可知道我为何认得他的字迹？”
“他不是你表哥嘛……”
关子宁嘟囔了一句。
贺天择没有理会她，只紧紧的将那信纸握在手中。
“他很早之前就给孤写了一封信，信里将孤里里外外骂了个狗血淋头！”
关子宁面色一窘，难道，是因为上次她对贺天择的‘差评’，引得郑云朔愤青了，还专门写信骂了自家的太子表弟？
“你知他信中如何写得？他说孤不配为百官表率，只因孤强抢民女入宫，欺凌弱小，令你这个‘弱小民女’整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这些不是我告诉他的，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关子宁声音越来越小，越说越底气不足。
贺天择根本不相信她的话。如若关子宁没有跟他诉苦，郑云朔又怎么会自己想象出这么一出苦情大戏。
“你应当好好谢谢你这位云兄，多亏了他那一封信，才有了那一晚，在温泉池中的那桩韵事……”
关子宁一愣，不明所以。
看到她错愕的表情，贺天择仿佛愉悦了几分，很乐意为她慷慨解惑。
“你让别人把孤看作禽、兽，这让孤十分委屈。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落得个这样的名声，被自己的表哥亲自提笔骂了一通，你说，孤既然已经得了这花名头，若不行其事的话，岂不是亏大了？”
关子宁脸色一阵儿青，一阵儿白。
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实在是让人无法言说此刻的心情……
“你，既然你都是因为背负了所为的骂名，才对我作出那样的事，那现在，你应当是解气了吧？”
“非也。孤非但没有解气，反而食髓知味，尝到了甜头……这种报复的快感，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孤现在恨不得他多骂两句，这样，孤就能加倍的报复在你的身上……”
关子宁打了个寒颤，那一晚带给她的羞耻感，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化掉。
“你……真是个变、态，你就是个抖S！”
关子宁拍掉他不知何时落在她肩上的手，恨不能现在就堵上他的嘴。
“呵……现在后悔了，对孤厌恶了么？所以，你现在是要另择良木，跟着你那云兄一起云游四海去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贺天择一字一字的念着心中的话。
“孤倒是从没看出来，你有这等勾人的本事，能让他对你如此死心塌地，痴心不改！”
关子宁真是实实在在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有口说不清。
“怎么不说话了，在想怎么敷衍我，还是在抱憾，不能与你的云兄一起浪迹天涯了？！”
贺天择慢慢的靠近她，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咄咄逼人。
“你，你冷静一点儿，有话好好说……”
关子宁看他这个架势，怕不是要家暴吧？
“你频频的从藏书阁拿这些话本来，是否也是因为他，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用这种方式，与他保持联络，互通私情？”
“喂，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点儿吧！”
关子宁哭笑不得，十分无语。
眼看已经被逼至墙角，关子宁一手抵住墙，一手按住他的肩，保持安全的距离。
贺天择阴骘的神情，突然稍稍放松。
半晌之后，忽的笑了一声。
关子宁正在心中暗叹此人精神有毛病的时候，贺天择忽然开口说道。
“爱妃不妨说说，若是孤不曾进来打搅，爱妃打算，如何给他回信？”
闻言，关子宁攥着信纸的手又紧了三分，垂头不语。
“交出来。”
头顶上传来这冷冷的三个字。
关子宁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要逼我……”
说着，贺天择已经伸手欲夺，关子宁将手背在后面，忽然抬头冲他叫道。
“这信不必看了，我来跟你说吧！是，我是跟郑云朔里应外合，准备从宫里逃出去，过我快意恩仇的自由生活，我不愿意被锁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不愿意做一只被你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不愿意再被你当作工具一样的利用！”
吼完这些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关子宁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可是畅快之后呢？
看着贺天择一瞬间失神的样子，看着他一点点变得苍白的脸色，为什么心里会有咯噔一下的疼痛感？
“原来，我对你的感情，在你的心里，就是如此……不堪吗？”
关子宁呼吸一窒，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流。
抬眼一看，却见贺天择眼睛红红的，像是在控制着自己不要眨眼，怕把眼睛里已经储满的泪水赶出来。
关子宁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她明知道他没有那么不堪，但是却总是刻意的把他想的一无是处，好让自己走的心安理得，理所当然。
可是，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说出这样的话，她都觉得如此难受，那作为这些的承受者，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覆水难收，还能怎么挽救呢？
“贺天择，其实我……”
“不必再说了，孤，懂你的意思了。”
贺天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贺天择……”
一张口，才发现，喉咙里像是被噎了一个粽子，发不出一丝声响。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娘娘！”
贺天择一出来，灵溪就进来了。
左找右找，终于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的关子宁。
“灵溪，怎么办……”
“什么，什么怎么办啊……”
灵溪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被问得一脸懵、逼。
关子宁却不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嚎啕大哭。
灵溪一边拍着她的背哄着她，一边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突然，一张被揉的发烂的纸，从关子宁的手中掉落下来。
灵溪捡起来看了一眼。
“这都是什么啊，一个字也看不懂……娘娘，这是你们那儿的文字吗？”
关子宁停了哭喊，盯着灵溪看了一会儿，又爆发出更强烈的哭声，直哭的灵溪头脑嗡嗡作响，没时间再去管那张破纸条。
“好了好了娘娘，你是不是想家了啊？哦，对了，你没有家……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娘娘，娘娘！”
灵溪实在是不会哄人，只能坐在地上陪着她哭的没了力气，再也哭不出声来。
“娘娘，你没事了？”
“嗯……”
关子宁抽了抽鼻子，接过灵溪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鼻涕泪。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哭了吧？”
关子宁张大了嘴，灵溪见状，以为她又要哭，刚要去哄，却发现她只是想打个哈欠而已。
“……娘娘你困了啊？”
关子宁没有理会她，而是自言自语道。
“到底该怎么做，我真的快要纠结死了，我可是二十一世纪新女性，怎么能跟人共事一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