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后,宁王果然隔三差五的差人送些上好的药材来。
而苏聆溪,却是连看都不愿去看一眼,凡是送来的药材,直接令小司自行处置。如此几次以后,凡是宁王送的药材,都不再回禀苏聆溪。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与调整,手臂上的伤,已经完全痊愈。只是,那内伤,却是还在体内耗着,迟迟不肯痊愈。
在这段时间里,听丫鬟们说,家里来了工匠,好像是要修缮什么。具体的,她也没有仔细的去询问。
这一日,只觉得连日的呆在房中,让整个人都快生出了霉味来。
携了小司,准备在院子里面走几圈,散散心。
好不容易有一个阴天,天气总算不是那般的闷热,正是适合四处游玩的时机。
她的栖霞院,离南院是最近的。那南院的荷花池里的荷花,已经在开始慢慢的凋谢,只剩下一些残荷,耸立在荷叶上面,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还真是感谢那次落水,否则的话,自己该如何回来?
上一世的自己,善良、软弱,规规矩矩,上面都不去争、什么都不去抢,最后还是落得了那个凄惨的下场。
这一次,她就一定要去争、去抢,即便自己变成让人人痛骂、厌恶的人,她也不愿意再继续善良下去。
小司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的,生怕她会忽然摔倒似的。
再走,就是自己经常翻墙出去的那一面墙。墙边,有一棵香樟树,生的高大结实。她多次能够翻墙出去,全靠着这棵香樟树。
只是,那原本立在墙下的香樟树,去了哪里?怎么来呢一根木桩都不剩下?那原本长着树的地方,泥土有被翻过的痕迹。
很显然,肯定是为了防止她再次翻墙出府,所以将那棵树给移走了。
她站在墙下,缓缓的抬起头,歪着脑袋,往上面瞧。
为何,今日觉得这墙面,会比平日里的要高一些?
心中,涌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来。
那墙的上方的色泽,似乎,还是新的。
所以,那些工匠……
她一把抓过身后的小司,指着墙头问:“这怎么回事?”
小司见瞒不下去,只得苦着一张脸回答:“小姐,老爷说,为了防止小姐再翻墙出府,所以命工匠,将府中的围墙,全部加高了两尺。而且,靠墙的树,也全部挖走了。”
苏聆溪心中哀嚎一声,两眼一翻,差点儿栽倒下去。
这……这……这让她以后再如如何出去?
走正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先别说娘亲会不会让她出去,只怕那门房也早就得了命令,不会放她出去。
她一手扶着墙壁,让自己站的稳了一些。
她哀声叹气着,满脸的生无可恋。
小司有些看不下去,忙着劝慰:“小姐,老爷和夫人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小姐您好。您看,小姐您每次出去,都是带着一身的伤回来。这段日子以来,陈大夫都快将家里的门槛给踏的矮了一些。
苏聆溪干咳一声,好像,真的自从自己重生以后,便是经常受伤生病的,这都快成了药罐子。
她必须要想一个办法,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不那么轻易的受伤才行。
她抬头,无可奈何的瞧了那高高的墙头一眼,唉声叹气的摇摇头,抬脚往回走。
坊间有传闻,说是相国府的两位小姐,刁钻蛮横,骂人打架,无所不能。
离亦天当然知道,这个传言,是谁传出去的。虽然他不能去找这传言的源头,但是,他可以遏制这传言的传播。
其实,他自己都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绝对那丫头有趣罢了。
她所见的女子,要么心机重重、要么虚情假意,却极少有人如那日所见女子那般的直爽、不娇柔做作。
遇见了流氓,不是呼叫惧怕,而是自己打回去。
那日,在你相国府,他明明白白的瞧见那苏二小姐在见到有人来时,飞快的躺在地上示弱、装可怜。而那苏大小姐,则是反其道而行,明明见到有人来,反而更加强悍了一些。
无惧无谓、不虚情假意、不耍心机……
似乎,还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听完了明锐的回禀,离苍瞳的双眸,是锁的越来越深。
为何,那人会如此的关心苏聆溪那丫头?隔三差五的送药不说,当坊间流言四起的时候,居然出手截断流言。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亦或者,他,到底对她什么意思?
当明锐出去的时候,北冥从横梁上落下来,轻飘飘的落在他的旁边。
“你喜欢她?”北冥问,他的声音悠然,就像是多年的老友之间谈话一般的语气。
书房里,四面的墙上,是一排排书架。书架上,堆放着许许多多的书、字画等物。
屋里,墨香四溢,让人沉醉。
那书桌上,燃着檀香的香炉,是一个小兽模样,四脚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书桌的前方的笔挂上,挂了几支毛笔,笔架上搁置的毛笔,墨迹未干的样子。
镇纸压着的宣纸上,一行小字,苍劲有力、潇洒飘逸。
离苍瞳沉默了半晌,才缓缓的开口:“我喜欢她做什么?”
北冥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翻了一个白眼:“你觉得,她配不上你?”
“感情之事,纯粹之至,何来配得上与配不上之说?”
北冥摇摇头,打算继续回横梁上面睡觉。
“有病,”他喃喃低语一句,纵身一跃,跃到了横梁上面。
离苍瞳低头,默默的盯着自己的双腿,凄凉的接了一句:“对,我是有病……”
北冥从横梁上探出脑袋:“我不是说你身体有病,我是说你脑袋有病。”
离苍瞳嘴角微微的抽动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整座相国府,似乎都已经在沉睡中一样。
只有那檐下的灯笼,在黑夜里,缓缓的摇曳。
远处,有一只青蛙,在不知疲倦的叫着。也许,附近就他一只青蛙,所以觉得有些孤独,希望能够呼唤一些同伴前来。
一道人影,快速的在黑暗里闪现,然后又消失在树木的阴影里面。
那身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墙边。
只不过,那人的手中似乎还拖着树木东西。
仔细看去,竟是一架木梯。这架木梯,是工匠们留在府中,还没有带走的。
将那木梯靠在墙边,苏聆溪手脚并用,呼哧呼哧的爬上墙头。她早早的打点好,白日里,便已经将这木梯藏在了附近的杂草中。
坐在墙头上,朝下看去,一片黑暗,也看不清到底有多高。
她回头,弯下腰去,拖着木梯,吃力的将木梯给拖起来。拖到一半的时候,手已经发了软,再也使不出任何的力气来。
她呼出一口气,咬咬牙,再次用力,想要将木梯再拖起来。
由于全部的重量,都集中在身体上,一个坐立不稳,人便向后倒去。
她大惊失色,死死的将惊叫咬在了喉咙里面,没有叫出声来。只是,手上的木梯却再也支撑不住,掉了下去。
而她也往后倒去,想要抓住墙头,却只扯下一片瓦下来。
重重的砸在地上,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似乎快要吐出血来。
她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等着身体恢复一些。
一道人影,遮住她的视线。吓得她魂儿都快没了,慌忙从地上坐起来。
难道说,被发现了么?怎么可能?
借着淡淡的月光,仔细朝那人瞧去,却是一个自己没有见过的人。
心中,顿时生出警惕来。她在脑海里仔细的搜索着,始终却搜索不出有关于面前这个人的任何记忆来。
她坐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朝后挪动,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你是谁?”
面前的男人,看上去很年轻的样子,不过二十左右。
北冥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开口:“挺般配的,两个都是脑袋有问题的人。”
“你到底是谁?”她再次开口,声音凌厉了几分。
北冥在她面前蹲下,缓缓的开口:“你这内伤,要是再不治的话,按着你这么爱折腾的性子,恐怕是活不过今年除夕。”
她只觉一呆,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只回响着他最后一句话。
北冥见她呆呆的样子,有些不耐起来,一把抄过她的手,号住了她的脉搏。
苏聆溪想要挣扎,却是无论如何也挣不脱。
北冥瞧着她的眼睛:“我帮你治伤,你不许叫。”
她歪着脑袋看着他:“我叫了么?”
他干咳一声:“按照常理,不应该都是会大声尖叫的么?”
她问:“怎么治?”
这内伤,确实也折磨的她够呛,时不时的吐一口血,不能乱跑、不能乱跳,想一想,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转到她的身后,伸掌贴到她的背上。
只觉一股暖流,缓缓的在五脏六腑涌动,让浑身都跟着舒坦了一些。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心渐渐的放下。
不管这个人是谁,既然他肯愿意帮着自己治伤,至少,现在是不会伤害她的。
夜,很安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均匀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