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沛缓缓愣了一下：“只是怀疑，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所以你来问我了？”丞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柳沛继续摇头：“关于身世的问题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我如今已经完全跟丞相府脱离了关系。我这一次来，主要想知道当年的事情，关于这兵法的。”
丞相突然哈哈大笑，状若癫狂，接着又停下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个角落，不知道在看什么。
半晌才开口，却是叹了一口气，脸上神情恍惚，如坠梦中便开始回忆以前的事情。
“小时候，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你知道的，柳家世代为官，祖上又是书香门第，我们的父亲很争气，所以从小我这个嫡长子便一直被万众瞩目着。”
“嗯。”
柳沛缓缓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及这些，但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附和。
丞相继续苦笑了一下，接着道：“但同时也因为这个身份，没有任何人敢靠近我。下人们尊敬我，但是也怕我，我天天被关在房间里面读书，生活很是无趣。我经常透过窗口看着鸟儿幻想，如果自己也是一只鸟就好了。”
听到这里，柳浅染确实吃了小小的一惊，原来丞相如此不择手段追名逐利的外表下，竟然还有这么小孩子的一面。
向往自由。
这大概是所有身居高位的人都会做的一个梦吧，高处不胜寒，人生在世十有九空，爬的越高，这个道理越是能够很明显地体现出来，直入人心。
“如果可以，谁也不愿意被世俗所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没有枷锁，和心爱的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就是人生最快乐的事了。”
一旁的宫玄夜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柳浅染扭头看着他，脸色有一丝震惊。宫玄夜发现之后，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问她：“柳小姐不会笑话本王吧？”
柳浅染摇了摇头：“笑话倒不至于，只是没想到王爷这样清心寡欲的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你这般倾心。”
宫玄夜笑了笑，皱眉：“清心寡欲？原来柳小姐心中是这样想本王的。不过之前我倒没有这样的想法，自从一个人出现之后，它就自己冒出来了。”
柳浅染撇了撇嘴：“既然如此，那我便祝王爷早日抱得美人归。”
宫玄夜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双好看的眸子浅浅地弯了弯，十分迷人。
“借你吉言。”
“每个人生来就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谁都是一样。大富大贵之家有烦恼，贫苦人家有何尝不是，都一样的。”听他提及这些往事，柳沛心头虽然唏嘘不已，但是也没有多大反应，反而还能够心平气和地开导他。
谁还没有个过去，他的童年虽然过得凄惨，但是他仍旧对于柳家心怀感激之心。能有口饱饭吃，有个地方让自己遮风挡雨，他还有什么要求的。
“哼，人生在世，我都活一把年纪了什么道理不明白。你年纪还比我小，不要总是用一副长辈的口吻跟我说话，我最烦你这个样子。”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柳沛，在后者惊愕的目光中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你……”柳沛继续怔忡。
丞相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脸上的怒容更加明显了。
“你什么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从小就这样，受了委屈受了苦不会说出来吗？为何要自己一个人忍着，他们要将你送去从军你也不反抗，你不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很有可能一去不返吗？”
丞相显然已经被气得不轻，他腾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盯着柳沛，肩膀不断地颤抖，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才行。
“丞相……”
“什么丞相，我是你哥，你亲哥，你脑子里到底有没有这个事实？”
柳沛刚开口便又立即被眼前这个暴躁的人打断了，后者越发生气的样子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今夜不过是来求个真相而已，他为何会这般失态？
柳沛心中疑惑，却也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有，嗯，你是亲哥。”
这话刚刚说完，丞相便宛如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他这么乖这么顺从，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罢了，你从小就这么傻，我也不计较了。那个时候娘生下了你，但是有个道人污蔑你是个天煞孤星，会给柳家带来不祥之兆。而且当时父亲正好恋上了别的女子，母亲便将所有气出在你的身上，认为厄运都是你带来的。”
柳沛大惊失色，禁不住问了一句：“如此说来，我还是柳家的人？”
丞相冷眼看着他：“你以为呢？只不过这亲生的还不如捡来的，这一层血缘，其实没多重要。等等……你关注的地方是不是放错了？”
丞相说了这么多才觉得不对劲。
“嗯，你继续。”柳沛十分镇定，点了点头。
“继续什么？”丞相一脸不明所以，眼神也有些茫然。
柳沛咋舌：“我如今已经脱离柳家了，身世如何都不重要了，我今夜是来听关于这部兵法的事的。”
“啧，兵法啊……”丞相长叹了一声，低下头略微沉吟了片刻，再抬头的时候嘴角竟然挂着一丝苦涩的微笑。他调整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改为一种淡然的神色，看了一眼柳沛，这才继续说起来。
“全府上下都把你当作众矢之的，然而我心里很高兴，终于有一个弟弟来陪我了。那个时候我在心里发过誓，要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保护你，一生一世。咳咳……”
说到这里，丞相猛的停了下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说的太多了，导致那柳沛靠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丞相，事情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又为何说这些谎言来欺骗于我，你这样，无异于自欺欺人。”
看着这样的丞相，柳沛虽然心中有些惊讶，但是心底仍然不会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笑话，一个欺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他要怎么相信他其实有过用尽一生保护自己的念头？
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