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密林深处,阳光稀疏。树荫掩映之下,自然阴冷刺骨。
七师兄的情况非常不好,在经历了狼群攻击再度被咬伤之后,他的高热随着恶化的伤口卷土重来。
这林子里不比岱山,药草极难寻觅。
七师兄这头是旧的箭伤还没怎么愈合,又出现了被狼群新咬的伤口。
徐浒和我也被狼犬咬伤,不过却是没有七师兄严重罢了。
至于南宫慕合,任是那袭衣袍再是暗沉看不太出,但是想来他也是无法保证衣袂飘飘不沾血腥了。毕竟此前反杀狼群的时候,几乎都是当着他面门飞扑过去的,狼犬被利器劈开身体之后,那迎风的血腥气铺面而来,真正是叫人禁不住想要作呕。
不过幸而,林中有条溪水,所以起码的清洁和饮水问题可以保证。但是也因为有溪水可以追溯,我们特意将夜里宿营的点选在了远离溪边的位置。
因为七师兄此刻又伤重了些,我们没让他去溪边洗刷,就算扫帚星警戒过四下暂未发现追兵和除我们以外的人,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特意另外缴了布巾回来想帮他擦手脸,但是七师兄拒绝了我。
“扶我起来吧,师兄还没弱到要小师妹擦脸的地步。”
很难得,他开口没有特意刺我。
我想七师兄这必然是烧得糊涂了,于是我就想摸他额际。
“去去去。”我的手被打开,七师兄虽然脸色不好,但是眼神里还有我熟悉的素日里对我的那种刻意掩饰出来的嫌弃。
非常时期,我遂不预备与他计较,望着面前那簇跃动的篝火折了两根枯枝扔了进去。,
未及,篝火堆里升腾出了呛人的浓烟,刺激得人瞬间就热泪盈眶。
这次找到的干枝有部分泡了些水,听着七师兄那头也重重地咳嗽起来,我忙不迭抓了截树枝探入火堆里去想要拨开那两根有些湿的树枝,不过火苗突然蹿上来,我唬了一跳失手将之丢了进去。
随后听着七师兄咳得撕心裂肺的动静我也顾不了旁的,抓起了脚边的蓄水袋子,呲啦头朝下将火苗都给熄了。这回,不止是烟尘味呛鼻了,连带近处的林子里头都弥漫起了白雾,遮蔽了视线的能见度。
不过也亏了眼前这瞬间的空白,我突然敏锐地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异响。
其实在密林之中,各种大小动物不少,来来去去的不管黑天白夜折腾的动静都不小。但是这次,这动静却委实不对劲。
“有人!”七师兄先我一步压了声音提示。
我这才了然,在这蔓延弥散的白色水蒸气里头近在耳畔的可不是人小心翼翼靠近的脚步声。不过枝叶动物太多,这些追兵怎么都无法彻底隐去行踪。
没有迟疑,我一把拉起了树下的七师兄驾着他一脚踩地飞身到了旁的大树上。这自然是之前我无所事事之下专门想过的,如有追兵突至,这颗大树枝繁叶茂的倒是可以做容身之处。
我想的自然不是和皇城司的人硬拼,那是异想天开。
蛇毒之后我需要做的就仅只是拖延时间,不让人在第一时间发现我们,寄希望于另一边南宫慕合又来得及回援救助。所以,只要能驱策内力腾跃就好。
虽然说起来此时我们的小命都要靠魔教妖人保护着实有些感伤,但是与生死比起来,其他一应就都算不上是什么问题了。我这头拉着七师兄登高躲上树之后,视野自然就远了不少,在树上看着底下这云蒸霞蔚的一通尽是有些莫名好笑。
很快追兵自渐渐被风吹散的雾气里显露出来,不过两人,看着小心翼翼的架势倒不是善类,不过那衣着打扮却也不像是官家的追兵。
我正自疑惑,底下突然传来惊叫,“门主!”
我与七师兄互看了一眼,双双摇头。
南宫慕合那厮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怎么没看到他过来?
不管扫帚星的功夫高到哪里去了,总之眼下我们且算同盟。新近被我误会的人并不是朝廷追兵,而是月华门此前被抓到天牢里的在乐坊潜藏的细作之一。
当我扶着七师兄从树上跃下现身之际到时看得分明,这两人显是也堪堪经历过一场恶战,衣服破败不已,身上脸上也是斑驳的新旧伤痕叠加。后头我知道,原来之前攻击我们的狼群果道是先袭击了他们。原本六个人的小队伍,就此死伤的只剩了那两人。
听完,我略有些焦虑,问了句,“那你们那群人里可有来自我四方阁的?”
得到否定答案之后,我安心的同时却又觉得满腹惆怅起来,至此我依旧寻不到师父和爹爹的消息。
后有追兵,前路不明,眼下我就只剩了七师兄了。看着他闭目靠在树干上毫无防备的疲累和无力,我抱膝靠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是夜,方才与我们汇合的月华门人中其中一人蜷缩成团的身体无意识地抖起来。随后开始发出野狼般的嘶吼,我被这惊悚的声响惊醒。将将看到南宫慕合亲手要杀人的架势,“你在干什么?”
我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阻止,却叫七师兄一把护在了身后,阻止过去。
“染儿,那个人疯了,刚刚咬死了和他一道过来的人。他刚刚差点咬了五——不是徐浒。”
听着七师兄的话,我悚然一惊,这才将视线移到了方才忽略的另侧,那具倒卧的尸体上。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流淌出来,倒映着火光和另一人尖利的嚎叫,仿似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