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一晚已经说好各自行动了,所以第二天早起应嘉言也没有再去左秋房间找人。甚至酒店房间提供的早餐都没有吃,就和陈肃两人一起出了门。在路上随便坐了辆车,陈肃和司机说了个地址。
应嘉言全然不熟悉周围地理和当地语言,但对于陈肃却没有任何胆怯或怀疑的心态。一路跟着他逐渐远离了繁花的闹市区,最后在偏郊外的地方下了车。
付过车资,陈肃熟门熟路拉了应嘉言往前走。
踩在不太平整的地面上,应嘉言因为生理需求不得不朝他开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吃东西?”
“马上就到了。”陈肃也没正面回答,紧了紧她的手。
应嘉言遂抿了抿唇,随着他又经过了一片绿地,突然有些反应过来,“这里难道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对啊。”陈肃也没有故作神秘地隐瞒,相当痛快承认了。
本来这次度假地点约在曼谷也是他的一种私心。就像是所有最三流的小说一样,他的母亲因为一个小小的伤口导致感染了败血症。他想要挣钱,附近认识的哥哥告诉他,可以去一个地方找工作。
那时候他尚年幼,不过12岁,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哥哥所说的工作具体是什么。懵懂又心急地跟着去了,迎着昏暗的灯光和那些人面色不善的视线,他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口,几乎是本能的抗拒,根本没进到那个房间就推开了旁侧带他进来的人转身往来处跑。
没有人料到一个小男孩会有这样大的勇气,于是没人提防,他顺利逃离了那个地狱一般的房子。但是很快后面就有人追了出来,虽然实际他还没有拿到一分钱,因为之前那个哥哥已经收了人家的一大笔定金。
那也是类似的雨季,雨势来的快也收的快,彼时他奔逃在滂沱的大雨里,在水洼边绊倒摔了下去。
身后人声近了,他爬起来之际才发觉自己那一下扭到了脚,往前挣扎爬了几步就彻底没了力气。
手指抠住了地上湿濡的泥土,他意图往后到的追兵脸上抹。
就是在这样的时候,一把伞移到了他的头顶,挡住了那些恼人湿冷的水汽。他愤怒地抬了眼,结果对上一双关切温柔的眼睛。说的是不太流利的泰语,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这时候,身后追过来的人已经凶神恶煞站到了两人面前。他惊惧地转头,那把伞的主人一手扶住了他被雨水淋得冰凉的手臂,一面抬头看那些人,用英语质问来意。
陪着她一道过来的男生像是当地人,用泰语和对方交涉。听到了NGO字样,那些人虽说有些退却,但是并没有罢休的意思。最后,是为他撑伞的她掏了钱来做赔偿。
随后,她将他半扶半抱掺了起来,雨停了。他被她和同伴送到了附近的诊所,探看下来确认只是普通扭伤。依旧是她帮忙垫付的医药费,然后他被送到了当地的特殊机构。
很快,那些家庭变故和信息都得到了确认,他母亲的事情也被人发现。可是即便有捐助系统介入,依旧没救,败血症的情况下根本没有特效的抗菌药物。
她再度代表机构过来,在他面前半蹲下来,给了年少的陈肃一个温暖的拥抱。
虽然于应嘉言而言,这段曾经恐怕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在陈肃来说,那是他黑暗时光里射入的第一抹明亮的光。
她那时候的笑容和全无私心的关切,在他心里注入了莫大的能量。所以他撑到了十五岁,终于被他的祖父母找了回去。
他的亲生父亲已经过世,有一大笔的意外保险。祖父母也是有名望的上流社会,他被慈善机构带到了两人面前。
祖母当即就一把抱住了他,喃喃叫着他不知道属于亲生父亲的名字。
据说他们长得十分相像,而且还有血液DNA证明。
很快办妥了手续,他被带回了美国。
他有了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不再是湿热的气候,也有了很多衣服和玩具。祖父母似乎是想要补偿,不久他转学到了一所私立学校。剪了头发,穿着干净的校服站在置物柜前,听到女孩子的声音。
扭过头,他看到了金发的异国女孩朝他打招呼。
陈肃的生活至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终于步入了大多数人那样的正经的生活轨道。参加社团,交些女朋友。只是心里,一直都没有忘记当年雨伞下彷如天降正义的那双眼睛。
“应嘉言?!”
这世上或许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的,在和中国来的留学生交好后,自他们看得电视剧片段上他再见到了那双眼睛。
然后,他才正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同样也辗转知道了她的身份。
所以,他找到了可以接近她的方式。
一路走来,两人终于手牵手了。
“我见过你母亲的照片。”走在这片地区,应嘉言开了口,“当然如果不是那张照片造假的话。”
“哪张?”陈肃确实自己也不确定,因为现在PS技术实在惊人。
应嘉言略略有些脸红,将很久前查询到并存储下来的照片自手机里翻找了出来。
看到那张照片,他眼眶瞬间泛红。看着他突然侧转头的一个明显逃离反应,应嘉言知道自己确认对了。绕到他跟前也不说什么,只踮了脚将她圈抱住了。
没有一句语言,就是这样温柔的拥抱持续了数分钟。
陈肃心下的感伤神奇地驱散了泰半,这时候应嘉言再度撒娇喊起了肚子饿。接下来在他带领下,两人在一间路边小摊上坐下吃了东西。
对于食物应嘉言其实本身并不挑剔,本来就是女明星为了上镜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要控制自己的。所以吃这件事本身并不是多重要的事情,只是在镜头下的话她会稍微吃一些。
不过和正常人比起来,究竟还是小猫食量。点了一大堆东西,却都只吃几口就说饱了。
陈肃虽然也从事的是要上镜的艺人工作,但是一来运动量大,二来确实正处于新陈代谢最旺盛的年纪,这么些热量也不在乎。基本都是由他吃光,付过钱两人走出了小摊子。
应嘉言在路边看到了一条干净的土黄色标准田园犬,倒是没有一般女孩子的畏惧,半蹲下去逗那小狗。
狗子也是很有眼力价,翕动鼻翼摇着尾巴在她身侧示好。
陈肃将挂在脖子上的单反相机取下,抓拍了好几张。随后也在她身侧蹲下,摸了摸那只乖巧友善的田园犬。狗狗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转自还是往应嘉言身侧靠去。
“它一定是男生。”陈肃单手搭在自己膝头,做了总结。
应嘉言笑望了他一眼,“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同性相斥啊。”陈肃笑眯眯望着她,倒是为这曼谷阴暗的天色里增添了几抹暖意。
应嘉言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失笑摇头,“幼稚鬼。”
“但是你也喜欢幼稚鬼啊。”陈肃虽然话语笃定,但是神色却并没有他自己语言表示的这么有勇气。
而这时候,应嘉言是垂眸的状态,并没有这个机会看到少年人略有些紧张的神色。
沉默实际不过是片刻,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却感觉无限漫长。陈肃禁不住捏紧了手掌,却突兀地听到应嘉言的声音,“……我小时候,也不是小时候,应该是差不多十岁的时候,那时候,我妈妈给我带回来一条狗。我很喜欢它,但是后来它跑丢了。我要出去找它,但是妈妈她却说,有些东西,是怎么找也找不回来的。即便曾经看到的一切,不过就只是个假象罢了。”
“可是这一切也并不是假象吧,起码你真的和那条狗相处过。”陈肃摇了摇头。
应嘉言没有看他,循着声音将头轻轻靠到了他肩侧,闭了眼。陈肃揽了她的肩膀也没再说什么,天际有雷鸣忽闪。
“下雨了。”应嘉言脸上滴了水。
陈肃扶了她站起,往刚刚的小摊贩跑去,前脚刚刚跨入屋檐下,后脚豆大的雨滴就砸了下来。
泰国的雨季就是这样,雨势来的快又急,同样收的也极为迅速。
看着两人再度返回店铺,老板娘不由笑着朝陈肃说了句什么。陈肃闻言当即变得特别高兴,还在应嘉言脸侧亲了下。
“你干嘛?”她被吓了一跳,顺势揍他。
他凑在她耳边咬了耳朵道:“老板娘说你长得很漂亮,问我们什么关系,所以我就直接行动表示了。”
应嘉言虽然有些羞涩,但还是朝着老板娘礼貌地笑了笑。不过十分钟,这场大雨就停了,两人因为再度返回也不好意思干坐着,就又买了个椰子,捧着喝起来。
雨停之后,就两人抱了个椰子开始在周遭闲逛。
天际突然放晴,一弯彩虹桥斜在了那里。应嘉言指了天边,难得少女心爆棚,跳起来大叫,“彩虹彩虹,彩虹。”
陈肃忙忙端起相机,把她难得形象全无活蹦乱跳的炸毛形象拍了下来。
这次出游,其他三人除了换洗衣物基本没带什么,只有他单反摄像机等数码设备都单拎了个箱子。
初始应嘉言还不知道他带这么多器械的缘由,只以为是男孩子本身喜欢。但是玩过这么两天之后,她已经看出来了,陈肃出来就是打算用她做模特来拍照片摄像。
虽然是靠脸吃饭的女明星,但是应嘉言在私底下其实是个不太愿意拍照的人。此时被陈肃一路追拍也是觉得烦扰,所以抗议了好几次。以至于他现在拍她照片也不敢再光明正大,只时不时地抓拍。
如此互不干扰,应嘉言也就随他去了。
见过彩虹之后,陈肃又带了应嘉言去到附近的一个只有本地人知道的夜市。与知名的那两条满是友人的商业气息十足的景点不太一样,这里是正经的原生态生活方式。
两人来的有些早,道路两边还没有摆满,不过已经热闹起来。拉电线彩灯的摆小摊的,走来走去吆喝的,热闹而充满了市井气。
这里农产品和日用品占多,当然也有少数类似旅途纪念品的小玩意。应嘉言这边摸摸,那边看看,陈肃跟在后面一脸宠溺。
最后两人钱花了不少,但基本买的都是吃的东西。
逛到九点多,才因为应嘉言脚酸乏力两人提早回去。回到酒店之后,在大堂里因为还是担心路人镜头,应嘉言和陈肃是一前一后进去的。自同层电梯下来,她才挽了陈肃手臂说笑往所住的房间门前走去。在经过旁侧左秋房间门的时候,那扇门突然开了。
“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