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级酒店通往客房的走道上,铺着厚实的长毛地毯,吸附了泰半的足音,但是应嘉言靠着陈肃小声的说笑在长廊间还是引发了一定的低频振动。于是,在经过左秋房门口之际,惊动了门后等待已久的人。
“嘉言。”听到那声低弱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应嘉言站住了脚步,和身侧陈肃一道望向站在半掩房门后的左秋。
“怎么了?”看着她灯光下那种略微惨淡的脸,应嘉言直觉不对劲,当即放开了原本抱着的陈肃的手臂,走了过去。
“曾越……他刚刚走了。今天晚上,我要一个人睡了,但……但是我有点害怕,能不能,请你今晚陪我一起。”
“好。”应嘉言没有看陈肃表情,甚至没有征求他的意见,踩着她的话落点了头。
她先进了左秋房里,几分钟后陈肃将她的行李箱送了过来。而后,他就再度被赶出了门。
年轻人摸了摸脖子,倒也找不到反驳的点,乖乖回了房间。
这边眼看应嘉言赶走了陈肃,左秋却有些不安起来,“这样……没问题吗?”
“当然。”应嘉言点头,她从来都不是个有异性没人性的。更遑论现在左秋终于的情况,虽然她不确定为什么左少易突然放手不管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应嘉言就自然地老妈子上身了。
搭了左秋的肩膀,坐在了窗边的沙发上。
她窗帘没拉拢,外间正对着绚烂夜景,倒是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就像是位于这世界上任一的大都市,流光溢彩地千篇一律。
静默了片刻,应嘉言发问了,“发生了什么事?他,我是说曾越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左秋也收起了那副茫然的神色,“是……是他的经纪人,生病了。据说已经病了两天了,她在那里无亲无故的。曾越回去,其实也不是特别不能接受的,我是能理解的……但……但是……”
“但是现在你毕竟是他正牌女友,哪里能因为这样就甩掉你的?”没给左秋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发作的时间,应嘉言一句话就堵死了她。
左秋怔怔回望她,有些不敢置信。
烦躁起来应嘉言就想抽烟,下意识摸了口袋却摸出一包清凉糖。于是想起来今天早起出门的时候,陈肃已经把她身上的烟火都收走了,告诉她想抽烟就吃糖。左秋意识到应嘉言望着那包清凉糖的神色有些迟滞,反是关心地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摇了摇头,应嘉言倒了清凉糖出来,给了她一颗。
“先吃颗糖吧。”
左秋没有拒绝,吃过糖。对着窗外的光影又怔怔呆望了片刻,才接道:“其实我知道的,你说我低到了尘埃里,可是真的控制不了。但是这是不对的,可是这么多的知道并没有任何的用处啊,对不对?”
“所以,你要有所改变了。反方面的忍让,最终只能感动了自己。可是如果到最后连自己都麻木无所知了,那不是最最悲哀的事情吗?”应嘉言说着,又补充了句,“毕竟连一块不走的烂表,都能每天两次显示正常时间。可就是这样,你能说那块表还有意义吗?”
左秋沉默了片刻,转身靠到了应嘉言怀里,“我都明白的,可是……放不下,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抬手顺了顺左秋及肩的乌发,应嘉言叹了口气,“我也明白的。这样的自己,可是这并不是讨厌的自己。只是因为太爱了,所以有些失落。每个人,都是要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所以,原谅自己,也放过那份执念吧。只是看起来很困恼,但是真的走出去了,回头看看你就会发现这时候的自己又多么可笑可怜。”
“我能做到吗?我心里好痛,嘉言。我真的好难过,为什么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窗外的光影隔着窗棂落到左秋脸上,割裂出了痛苦挣扎的神色。应嘉言也觉得酸涩,吸了吸鼻子拍了拍她的背,喃喃重复,“会好的,真的会好的。如果现在想不通,就喝酒吧。”
视线落到酒店内配置的微型吧台上,应嘉言突然提议。怀里的人儿抬了眼看她,带着几许不确定。
大半个钟头后,两人脚边就摆了两个空的啤酒易拉罐。还有一瓶洋酒开了盖,剩了三分之一。
没有用酒杯这么小资,两人就着瓶口你一口我一口得喝了。
最后那三分之一都让左秋喝干净,至此她就彻底沉寂下来了。应嘉言将她拖上了床,这时候接到了陈肃的视频请求。
“你脸怎么这么红?”那样的光线下,还是能看出来应嘉言的脸色绯红,陈肃有些担忧。
“我陪左秋喝酒了。”她也没有隐瞒扭捏。
“失恋了?”陈肃倒是一针见血。
应嘉言虽然没有到醉的程度,不过也是喝的有点多了,当即道:“是不是他和你说了什么?”
“怎么可能,曾越和我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不确定这样他为什么还要出来玩,但是其实这次过来的时候,我都能看出来他完全没有放心思在旅游这件事本身上。”
“你真看得出来?”应嘉言当然也是能感觉到他说的部分,但是却并没有特别的把握。
“你都能看出来我为什么不能?其实左小姐也看出来了吧,只是当局者迷,或者说个残酷的她想要自欺欺人。”面对陈肃的直接应嘉言略略沉默了片刻,在她不吱声的当口听到那边的年轻人又条条是道:“其实曾越的地位和年纪,并不需要这样的强迫自己去做什么,你知道我的意思。所以这种心不在焉可能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应嘉言终于找到了开口说话的点,“你是想说他有苦衷?”
“也不是说苦衷,只能说可能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要选择这个人。”
“迷茫?!”应嘉言突然意识到,虽然陈肃年纪不大,但是却有种特别的敏锐度。或许在本质工作上她还多少有点前辈的样子,也不能说光长年纪不长脑,毕竟那些心机和城府自己也是有的。不过和他比起来更像是白吃了这么些年的米饭。
因为看到床上的左秋在两人对话中有些不耐烦的迹象,应嘉言没再聊下去,结束了谈话后在旁侧床上躺了下去。不敢关灯,开了床头的夜灯看着对面的左秋。喝多了之后她睡得倒是很沉,躺在那里满脸绯红,酒气熏天。
看着看着,应嘉言自觉双眼酸涩,不自觉睡着了。第二天因为没有拉拢窗帘,她是在一片刺眼日光中醒过来的。
茫然了半晌,突然想到旁侧床上的左秋她忙忙扭头去看,但见她依旧维持着昨夜被她拖拽上床的那个姿势,睡得正熟。还有轻微的鼾声,应嘉言放了心,取了换洗衣物蹑手蹑脚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看到左秋也已经醒了。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满眼的怔然。
“要喝水吗?”应嘉言开了瓶纯净水递给她,左秋摇了摇头。见她没意思喝水,应嘉言遂自己举了瓶子往口中送。此时却听到左秋道:“我要和他分手。”
一时没有听清,应嘉言喝岔了气,咳了好半天才找回说话的调调,“你刚讲什么?”
“我要和曾越分手。”她坐在床上,那双眼中却泛起了灼灼精神。
应嘉言放下了手里水瓶有些迟疑,“你睡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