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交待,最近上哪去了?”在花园里,蝶仙责问。
“不要问我,因为我也不知道。”乔美欣显得有些无力问。
她心里乱七八糟的,自己莫明其妙的大病一场,更糟的是她连自己怎么病怎么好的都记不起来,问初晨他更是一句不回,她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失忆症。
今早她试用“灵异路”与听谛联系,但他的“灵异路”一直都是关闭的,她无法将魔使重现的事告诉帝彻。她一直觉得这一切都不像表面的那么简单,她甚至觉得帝彻都知道这一切。
生病这段时间她的记忆究竟上哪去了?为何心里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是阴谋吗?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吗?梦中那个女子所言会成为现实吗?而这未知的未来她又该如何去应对?现在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些被吸光血肉的女子都是魔使所为。
“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蝶仙愣愣问道。
“嗯,问初晨他又什么都不说,现在我脑子一团乱!”乔美欣柳眉倒竖起来,原来应该是让人烦恼的情绪在她脸上表现出来又显得可爱无比。
“他有事瞒着你?”蝶仙脸顿时阴沉下来。
“对呀,他越来越神秘。”乔美欣很是苦恼道,根本没注意蝶仙的变化。在提到那个人时,乔美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喜欢上他了吗?”蝶仙直直地看着乔美欣的脸,问。
“蝶仙,你是不脑袋真的出问题了?”乔美欣将手放在蝶仙的额头。
“回答我。”她拍打掉乔美欣不安份的手。
“这又关我乔美欣什么事呀?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为这些无聊透顶的俗事而毁了前程呢!你喜欢他你就去说呀,干嘛在这跟我胡言乱语。”乔美欣口气冷硬了几分,心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情涌现。
“蝶仙喜欢初晨!——”心里有个声音不断重复着。
“我不会有感情。乔美欣,虽然你面表上坚强无比,像是全世界都在你的手掌中一样,但是你的内心很脆弱。也许你以前经历了无数的困难痛苦,然而那些都没能打倒你,但是能将一个强者打倒的未必是一些大风大浪,而是生活一个小小的感动。人这辈子就算再强大也难逃情关呀!”
她没有看着乔美欣,双眼一直望着那片天,仿佛上面有她想要的爱!
“你。”乔美欣困惑了。眼前的绿衣少女真的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蝶仙吗?
“很意外是吧?哈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蝶仙蓦地放下头看着乔美欣。眼神带着几份认真,几份诡异。
“好像并不像你所说的这样简单。蝶仙,我是越来越好奇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乔美欣敲着蝶仙的脑袋,像是在试探什么,将耳贴上去听。
“你猜。”蝶仙不再理会乔美欣独自向前走。
“谁能告诉我,这天下是不是要大乱了?”乔美欣语气沉重地喃喃自语。
“血、血、血——”走在前面的蝶仙突然脸色苍白,双眼凸起来,全身在颤抖,像是猛然被人无情地掀开了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痛得撕心裂肺,痛得无法呼吸,痛得麻木,痛得没有自己。
一个残酷的画面让她心滴血。画面充满了杀戮,整个意识里只听得见那惨裂连天的哀嚎声和那肉躯被无情剑劈裂的声音。
乔美欣疑惑地看着突然转变的蝶仙。她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丝,就像是突然间被人尽数吸干了一般,失神失色。她的恐怕,她的痛苦,她的苍白,让乔美欣心生惧怕。她嗅到了一股血的味道,很浓很烈!
“不要再杀了,够了,真的够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杀了——”蝶仙抱住头不断摇晃着,似是要摇碎那洒满血色弥漫着血腥的噩梦。
“蝶仙你怎么啦?别吓我。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告诉我。”乔美欣怜惜地气蹙道。她用力拿开蝶仙几近僵硬的双手,捧着她冰冷的脸让她正视自己。在蝶仙脸上挂着一种叫泪的液体,那液体竟然是绿色的,而那双眼眸里黑绿之光交织着。痛苦的眼神中含着没有尽头的恐惧,那是被血灼伤的痛。那种眼神只要对上了,就像是被吸住了一样,无法解脱,只能一直跟随着她的痛苦而深陷下去。
乔美欣呆了!震得甚至都无法呼吸。
“救救他们,好多的恶魔在杀他们,闪着红光的魔剑将他们劈成两半,红色光闪过头也断了,肚子裂开了,肝肠内脏也都掉出来了——”
她求救地看着乔美欣,口齿也含糊不清,只是不断诉说着她的害怕,她有多痛。仿佛那一幕幕被血侵噬的画面正在上演般。
“蝶仙!”乔美欣死死盯着那两行绿液体,困难地道出她的名字。
像是得不到想要的救助,瞬间她的眼神由痛不欲生转为仇恨浓烈。
“不,你救不了他们,连帝彻都救不了他们,何况是你乔美欣。没有谁能救他们,也没有谁愿意救他们,我好恨,我要报仇,报仇——”蝶仙挣脱乔美欣的手,发疯地冲走,留下一头雾水,神色诡异的乔美欣。
“她、她知道帝彻!”乔美欣看着蝶仙离去的背影。
“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谁能告诉我?”她握紧双掌,长甲深陷肉中,柳眉紧拧成一团。
高大繁盛的枫树下,蝶仙瘦小的身子依靠在树干上,一阵风刮过,无数的枫叶脱离母体纷纷落下打在她的身上,带着凄凉,带着颤抖,带着伤情,脆弱无比的,仿佛风一吹便会被吹走。滚滚热泪滑过苍白无血的脸颊留下一道道绿痕,那双悲孤痛苦的深眼像是一个涌泉般,就算拭干了,仍旧会有止不住的泪涌现。
是该释放了!忍受得太久,心也变老了。那不是岁月的痕迹,而是仇恨日夜拷打的煎熬。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在心滴血的同时,脸上给别人以最灿烂的笑。“笑”这一面面具她戴得太久了,久得都褪色了,以至于在触目到那刺眼的红色时,她崩溃了,心中那敏感的颜色让所有的痛瞬间爆发。
“你们还能回来吗?如果我的鲜血能抹洗掉那血色的记忆,如果我的灵魂能唤回曾经的声音,我愿用我的鲜血和灵魂换回你们的一个笑。可是,可是你们还能回来吗?”她悲切问。
她语中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绝望与沧桑。又是一阵风吹过,无数红色的枫叶落在她纯绿的身上。这凄凉的感动落入一双满是怜惜的眼眸。
残君紧紧握着拳,修长的指甲深刺入肉里。她的绝望,她的悲伤,她的彷徨,都令他心隐隐作痛,扯动着深藏于心最深渊之处最痛苦的记忆。
她的泪,她的泪——
他心跳加速,然后是没有规律的窜跳。那双小眼死死盯着那滚落的绿泪。难道她也像自己一样吗?一个不属于人类的族类。他迈向她。
“你。”浸在凄冷与悲伤中的蝶仙被这突来的暖气吓了一大跳,心魂顿时被拉回现实,一双悲楚的涌着绿泪的美眸对上他那双小得分不清到底是睁着还是眯着的小眼。
“我。”看着她的眼,他欲言又止。他怎么开不了口?是怕撕破彼此的面具后连仅有的朋友关系都会成为奢求吗?
“有什么事吗?”蝶仙忙拭去异泪,避开他的注视,冰冷道。表情是一阵慌意,顿时心生杀意。
“树太硬了,我不介意借肩给你靠。”残君充满柔情道。双眼注视着她的脸。
想隐藏起那份伤痛,却在接触到他满是怜惜和温柔的目光时,刚拭干的泪却又不听使唤地涌出,那不是泪水,而是苦水。
“哇”一声,她哭出声,就像是一个隐藏太多秘密的被深埋藏在闷葫芦里的声音经历了千百万年后得到的释放。
她靠在他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裳,沾上液体的地方传来一阵寒意。冰冷而哭得颤动得厉害的身子令他不由加紧了拥抱她的力道,那双眯成线的小眼闪烁着异样的色彩。久久的,久久的,哭声变成虚欷,虚欷变成平静。他为她拭去最后一滴泪,手指抚着她紧拧成团的眉宇,像是要用他的柔情将那片紧皱抚平。
“是不是舒服多了?”他关切问。他的眉一直拧着,心一直痛着。
“谢谢!”她简单冰冷而又充满感激道。
“只要你的眉心不再皱成一团,我愿时时刻刻这样安抚你。”他说。他的柔情就像是一团火,她感觉有种被电击中然后全身燃烧的错觉。
似是心有灵犀,两人并肩坐在枫树下,成堆的枫叶成了最柔软的垫毯,漫天的枫叶舞出最优美的舞蹈。
她仰着天,喟然长叹道:“我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我的族民们幸福地生活在只属于我们的世外桃源里!生活平静得就像没有波浪的水面!但这安逸的生活却因我而毁灭了。”她话语中有着无尽的自责和凄凉,像是突然被尖利的剑刺着旧伤,她痛得捂住胸口。
“为什么?”他问,声音微颤着。
“因为我是个灾星,是家族的不幸之始。我的出生意味着要给我所爱的和爱我的族人的生命写上悲剧的一页。在那个烈日普照的‘蝶舞节’里,宿命之神给我的家族下了一场血雨,所有族人为了我豁出了性命,我看着族人一个个倒在血泊里,我却救不了他们。”她顿了顿接着说。
“我是流着血逃出来的,逃生的路流趟着血,横竖到处是尸体,满山的,凄惨绝裂的。我的存活是踏在万千生命之上的,我受着良心与仇恨的日夜的鞭打。我累了,想就此长眠,但仇恨却不肯放弃对我的抽鞭,仇恨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的动力。”沉痛的,心碎的声音瞬间转为阴森的,眼中射出绿色的杀气,一片枫叶从她眼前掉下,然后变成碎片飘落。
残君的眉紧紧拧成一团,一如他的心。他手握着一团枫叶,待松开时已成碎屑,只是她没发现。
“我们都是天下悲沧人!有着同样的不为人知的身世,有着同样的一段血色的过去。”他亦仰望着天空。
“原来你也一样。”她看着他仰起的脸,对于他给出的答案她并不感到吃惊,因为这世上并没有什么能让她吃惊的。
他们俩对笑着,没有点破,因为他们都是聪明者,就算是真相大白他们宁愿将答案放在心底,保存着那份默契。
“放心吧,黑暗终究会过去,光明也会光顾黑暗的生命,耐心等待!”他慰道,同时也在安慰着自己那颗脆弱易碎再也经不过风雨的孤独心。
“等待?”她再度将视线移向天际。
“对,等待。等待我们的命运之神!”
“命运之神!你真的会出现吗?或许你只是一个神话!如果你真的是一个梦幻,我愿借你之名来得到我所要的。”她说,脸上是淡淡的带着诡异邪气的阴笑。
残君看着她,无语。
一个立在树后已久的白影在此刻离去。白影奔跑了许久后,在白影前方的天际上出现一行字:今晚紫竹林见。
在字的旁边不断出现像迷宫一样的指路钱,像是在这虚空中有一只大手在绘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