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极阴之夜。
没有星,也没有月,夜色一片阴森的黑暗,整个夜显得阴冷而诡异。
一个灯笼的微弱之光在这漆黑不见五指的没有边际的黑夜里显得渺小无比,却也像是光明使者派遣来的微光之神,虽然渺小,却伟大比,至少给了这阴暗没有温度的夜一丝温暖的光明。
“妈呀!悬崖?有没有搞错?怎么会是悬崖呢?图标上明明标着是还有一片林子的呀?他奶奶的,要约会也要找对地方,该死的人是怎么指路的嘛!”乔美欣提着灯笼四处照,然后看到了前面的悬崖。往下照,深渊里没有一丝光线,黑暗得让她心一阵阵的凉意。
像是有预谋地,袭带着腐朽腥味的阴风将灯笼吹灭。空气变得怪异,一股强大得不容抗拒的吸力从悬崖下袭涌上来,顿时无数的沙石和连根拔起的草木被吸下去。乔美欣这弱小女流也不例外。
“啊——,妈妈呀,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指引老娘跳悬崖,让老娘逮住了一定将他的龟壳拔掉。啊——”
在虚空中她双脚发虚了,在那片冷阴像漩涡一样的黑暗里下坠。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初次踩在钢丝上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和经验的青涩的杂技演员,一刻也不敢往下看,不敢想象自己从这不知高深的悬崖掉下去粉身碎骨的情景。她不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飞行,却是第一次在空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
就在她绝望到看着死亡之神向她招手时,奇迹地,成千上万的夜光蝶向她飞涌来。它们像希望的精灵,如光明的使者,带予她希望,驱除黑暗和冰冷。
它们围绕着她飞翔,无数的,照亮了她的周边。冥冥之中,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它们弱小的身体散发出来,形成一股带领她飞翔的力量。
她惊呆得连眨眼和呼吸都忘了,所有的恐惧和无助变成对生命奇迹的惊叹!
她感动在这片似真如幻的美丽里,久久地,无法言语。
从深渊里喷涌而出大量的疾风,而且是从下往上怒吼着冲上穹苍,如同一个发怒的王者。长袍飞舞的动作就像是一朵纯白的翻卷着的莲花,与蝴蝶交织飞舞着,就像是神用他独有的方式谱写一首美丽得不切实际的的乐谱。
久久无法回神。直到她的视网膜被另一幅美景刺痛了。
到处泛着一片淡紫色,这是一片到处是竹子形状却是紫色的林子,原本围绕着她飞翔的蝶儿们在紫光中飞散开来,自由的翅膀!她“听到”了它们心中欢快的笑声,她“看到”了它们脸上幸福的笑容。暖暖的紫色之风吹着竹枝,发出像玻璃碰撞的清脆的声音。那是比梵乐更令人迷醉的声音。
是美丽!是悦耳!是梦幻!是诡异!像童话!
没有语言的惊叹,只有心灵感动的享受,甚至有一股不知所以然的热流要撕裂眼球喷涌出来。
“紫竹林!我终于找到你了!”她此刻就像一个刚寻找到妈妈的孩童,有着委屈,有着安慰,更多的是心灵里那踏实的亲切感。
突然地,所有的彩蝶凭空消失,紫色的竹子飞一般地退去。
她的世界又黑暗了下来,甚至连她异常人的视力都看不清一草一木。心,灵魂,眼睛,就像是突然被蒙上了一块密不透风的黑布。
“为什么会是这样?谁能告诉我?”恐惧和无助又复苏,并且比刚才更来得强烈。空气沉闷了很多,氧气就像是在被慢慢抽走。
一双手缓慢地撕开黑夜的麻布露出来,那是一双苍白却细腻的手。黑夜如同流水做成的布,待撕碎后就像流质一样从双手的指间缓缓往下流落,当黑暗像布一样被撕碎掉落完下去后,刚刚消失的彩蝶全部从那里涌出来,飞舞着。失去的颜色的竹林恢复了紫色。然后,飞舞的彩蝶集聚在一起,它们形成一个人的形态,飞卷着,最后变成了一个绿色的神秘人。
一双独一无二的美丽而妖异的蝶状的绿色翅膀,一头纯绿色的长发,一身纯绿色的纱衣,还有那双深沉的带着无限仇恨闪着绿色光芒的绿眼,而她的脸则被一块绿纱布蒙住了。风将她的绿丝、纱衣、吹拂起来,然后漫开在四周,那种绿色绿得有些诡异而完美,但她全身却透着一股悲壮的气息。
“是你。”乔美欣指着绿衣女惊叫。那双带着仇恨似要将她拔一层皮的绿色眼睛是她永远无法从记忆里抹去的,它深刻得就像是用刀子刻在了她的记忆库里,无法释怀,好比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
“是我,乔美欣公主,很高兴你赴约。”绿衣女子阴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一个遥远的国度传来的。她看不到绿眼女的表情,只是她的眼中是阴阴的,不怀好意的笑。她的声音遥远而不可触及,这证明她的力量绝不容小视。
“原来是你这疯婆娘在搞鬼。哎,你能不能一次性讲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嘛?姑奶奶不知哪辈子得罪你了?”乔美欣凶神恶煞道,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
“你没得罪我,但我却想要你的命,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不要想知道更多,越是清楚越是短命。”她认真地看着乔美欣的眼睛。
“说你是疯婆娘你还不信,你越是不说原因我就对你的身世越发感到好奇。我总觉得这一切像一个巨大的阴谋,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团迷雾,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我想要的答案。”她坚定说,一双蓝眸回视着绿眸。
“那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绿衣女对乔美欣的誓言不屑一顾。
“走着瞧!”她像一个好酒如命的酒鬼,取下挂在腰间的酒葫芦,拧开瓶盖,然后往嘴里猛灌酒。自从上次大醉一场后,她疯狂地迷恋上了这种独特的芳香和令人醉死梦生的晕呼感。
“呃,真是好酒,好酒啊!”连正眼都不瞟她一眼,只顾边喝边赞叹美酒。
“魇惟。”她说,像是看透了乔美欣心中的脆弱。
在听到那个名字后,她怔住了,口中的酒再也无法咽下去,酒葫芦都掉地上。
魇惟!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他不想让你看见他的真面目,而你,一定很想知道他另一个身份。今晚,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绿衣女高深莫测道,阴沉妖异的绿眼微微眯成线。
“你知道他在哪里?”不知是高兴还是哀伤,从心涌出一股热流。
“我不但会告诉你他在哪里,而且还会让你痛苦无比。哇哈哈哈——”就像她出现的那样,所有的光芒都退去,然后是她绿色的身影,再然后是那双苍白细腻的手。待她完全消失后,所有的紫光又回来。
“喂,疯婆娘,你还没告诉我他在哪里呢?”乔美欣这才回过神大叫。
“当极阴之夜,阴极之月的精华之光出现时,你就可以找到他。”绿衣女阴沉的声音像隔着一个世纪般遥远。
“什么废话嘛!也不说清楚地址,这里这么大我要到哪去找他呀?”乔美欣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嘟着嘴,怨声怨气说。
“你不是很有本事的吗?自己慢慢找吧,相信你会很感激我给你的答案的。哇哈哈——”绿衣女猖狂的笑渐渐远去,然后变成回音。
“唉!连一个臭婆娘都可以任意欺负我。”乔美欣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候有成千上万的茧火虫飞来,它们舞动着,与紫光形成一幅绚丽而奇妙的像童话一样美景。
“这点雕虫小技就想难倒全宇宙最聪明的乔美欣,真是自不量力的家伙。”只见乔美欣将手举上头顶,然后不断交织扭动着,洁白的玉手柔软如水。所有的茧火虫像接受到命令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整齐排列着,等候着主人的派遣。
“带领本公主找出魔使所在。”乔美欣双手挥出去,茧火虫形成一字形向前方飞去,乔美欣紧跟其后。
“量谁也想不到亲爱的听谛为我特制了‘驱虫之术’,就算没有法力,保命是不成问题的。嘿嘿嘿——”
那是在她十岁那年,因为淘气被帝彻封印法力三天,但这并没有让她有所收敛,反而更加猖狂,竟然空手私闯天界的禁地,结果是差点被那重重机关要了她的小命。所以,为了主人的性命安全,听谛用了七七四十九的时间为她研制了“驱虫之术”,就算没有法力也可驱使宇宙所有的虫类。
“喂喂喂,火虫兄弟们,你们别飞那么快呀!我能力有限,跟不上呀。”茧火虫越飞越快,而步行的乔美欣哪跟得上呀。
“哼,想玩姑奶奶,你们还小了点。看老娘的绝招。”乔美欣伸出手,一条钢丝直射出,然后缠住前方的竹枝,一个弹跳,按下手上的机关,只见一条白光划过,乔美欣不见了踪影。
仿佛是在穿越一个迷宫般,经历了无数的穿梭后,帘入眼前的是一幅诡异,阴冷的画面。
黑夜下,紫竹林中间是一个银白色的湖面泛着刺目的银光,那不是一般的湖泊,而是水银之湖。银湖上空盘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如火焰般的直发被自身散发出的气息拂起,乱发和黑暗中隐约可见他精致完美的下巴。他仰着头,双手在额头前上方做着一个魔使独有的召唤月亮的手势。在他两边盘旋着两个还活在美梦中的穿着睡衣的女子。
“传承伟大邪恶之神,请赐予弟子恢复真身的力量吧!”然后他向夜空三拜。
顿时,黑压压的黑云被一般强大的力量从中间撕开来,紫竹林发出水晶般碰撞的乐声。被困于黑暗中的娇月露出脸庞。
月亮被召唤出来,黑夜被月光刺破。黑云在月光下,投影在银湖上面,最后一点点向四周散去,唯独留下月光,所有月光快速集聚在一起,最后,凝聚成一根光柱,光柱全部照在他身上。那是她所熟悉的背影。
“是他!魇惟!”乔美欣指着空中的邪恶之神颤道。
魇惟在胸前比划了一下,眨眼的瞬间,他的手指涌出一缕一缕黑色的光丝,像头发被风吹起一般浮游在虚空中。月光照在他身上像是全部被吸收了一般,没有剩余的余光。他的双手分放在两名女子的头顶上,他的双眼紧紧闭着。
巨大的风从水银湖下袭来,整个紫竹林响起玻璃碰撞的巨大声音。
只在呼吸的工夫,两名女子渐渐被吸干血肉,最后只剩下白骨。周围安静得可怕,没有临死的挣扎和绝望的嚎叫,只有诡异的安静。整个空间充满了未知的恐怖!这一幅诡异残酷令人作呕的景象让乔美欣全身一阵发寒。
乔美欣紧紧捂住嘴,唯恐自己的尖叫招引大敌。
心一阵撕裂的痛,她听到那肉撕裂的声音。
这就是魇惟,那个她深藏于心底最柔软处最重要的男子。
她一直深信他是异于其他魔使,他不是那种杀生不眨眼的邪魔,因为十年前他的不忍,所以在她心里他是独特的。毁灭生灵本来就是邪魔的专长,这是宿命,谁也无法更改的,她都明白。她可以不在意,甚至连在意的权利都没有。但心却像被人活活撕裂开一道口子,痛得几欲麻木。
她不想知道他是如何度过这十年的,不想知道他是否记得当年那个放肆的小天使和他们的十年之约。此时此刻,她的意识里只有眼前那残无人道的画面和自己被失望所占领的伤心。
十年后的相遇竟是给心狠狠的一刀。
她的心儿像是被浓浓黑雾中不知名的怪兽咬住了一般,痛过之后突然被拖进了没有任何温度和光亮的黑雾里。
所有的期待,神往,思念,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银湖闪着刺目的银光,很幻美,但她却觉得那是一片充满血色的黑暗。
“对我的答案还满意吗?乔美欣公主!”那个声音像鬼魅一般出现,然后是那个绿得刺目的女子。她那对美丽而妖异的蝶状的翅膀不断煽动着。
空中的魇惟颤动了下身子,双眉紧紧拧着,但因为他此刻正在运功,所以无法分心来应对这突来的一切。
“为什么要让我失望?为什么十年后的相遇竟是这一幕?这十年里我从未停止寻找你,可是,可是找到的却是一个成魔的魇惟。我这里好痛,真的好痛。”她看着空中盘旋的身影,指着自己的心,痛心疾首道。
他无语,双眼微微掀动了下。
“魇惟,我该恨你的残酷吗?可是我无法恨你,因为爱恨都需要理由,对你没有爱,所以也不会生恨。我们之间永远只能是敌人!”
“爱”是多么重要的一个字,对他真的没有爱吗?可是为什么心痛得撕裂的麻木?只不过是十年前的匆匆一瞥,为什么惦记到现在?
母后说,因为前世有所遗憾,所以今生再续前世缘。他们带着灵魂的记忆在茫茫人海寻找前世所爱,在他们相遇那一刻就会认定对方是他前世的所爱,今生的伴侣,来世的约定。
阴暗里他英俊的脸容因她的话扭成团,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痛苦吧?你们的痛苦是我痛快的源泉,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哇哈哈——”绿衣女满意地仰天狂笑,她的笑声如同一阵狂风,震荡着紫竹林,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碰撞声。
“你不觉得痛快其实是一种比痛苦还要痛苦的痛苦吗?你有想过痛快过后只剩什么吗?痛快过后只剩痛,因为快乐从没有临幸你这只可怜虫。”乔美欣转看着绿衣女。蓝眸诡异,深逐,有着令人无法读懂的内容。
绿衣女子停止了笑声,像是被人活活掀开伤口上刚结成的薄疤,痛苦而愤怒。
“现在最可怜的应该是你吧!”
“为什么要如此残酷?连最美的蝴蝶都充满了仇恨,放眼宇宙还有谁是最纯的呢?”她深深地看着阴森得如鬼魅的绿衣女子。
“为什么?乔美欣,你真的天真到无知的地步。告诉你,神魔皆是我蝶族的天敌。只有让你们彼此痛不欲生我才能从中得到快感,就算痛快后只剩下痛。乔美欣,请你仔细地看清他的真面貌。你没发现他很像一个你最熟悉的人吗?他的鼻子,他的剑眉,他的嘴唇,他完美的轮廓,还有他的气息,都像一个人。”绿衣女指着空中的魇惟,诱惑道。绿眸闪烁着阴险的绿光。
她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猛地转过身朝魇惟看去。她在记忆里寻找那张相似的轮廓,两张面孔在她脑中闪过,竟是如此的相像。
“啊吼——”魇惟似是感应到那双强烈的蓝眸,突然张开那双红眼,深眼眶子里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强行收回功力一时能以承受,他痛苦得脸扭曲成团,月光柱消失,两具被吸干了的白骨被震飞到丛林中,然后魇惟直掉下银湖里,没了踪影,甚至连声音都消失在空气里。
“魇惟!”乔美欣看着他消失的湖面,失魂落魄,若有所失,宛如大海孤舟,茫然无依,心灵空虚,但却又不知为何。一肚子的话水还没说,此刻她只能睁大眼睛,张着嘴,唤着他的名字。不管他像谁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真的在乎他,只为当年那个相遇。
“真是天助我也!因为要吸收极阴女的血肉,所以将全部的功力都散发出来,当他没有将极阴女的血肉消化尽,极阴之光消失后,他若强行收弹动或者运功,就算不死也得落个重伤。乔美欣,我劝你还是尽早做好收尸的准备。真是可惜你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不然你会比现在痛苦千百万倍。”绿衣女恶狠狠道。
“你才是真正的恶灵。”乔美欣咬牙切齿道,恨不得将面纱下那张春风得意的脸撕毁。
“乔美欣,你知道吗?我好羡慕你,嫉妒你,痛恨你,为什么你的命永远都比我好?为什么被灭族的是我而不是你?”
“因为宿命的定数是谁也无法更改的,但是爱与恨却是你自己心的选择。”乔美欣认真看着她深深道。
“今晚约你出来是决一死战,用不用你去毁灭天界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还有魔族存在。而这一战,是我们命中注定的劫数,谁也不能逃避,你我之间只能存活一个。”最后,她说出最真实的目的。
“原来一直是你在算计我!今晚约我出来见魇惟无非是想打击我,折磨我,让我尝尝你所经历的痛苦而已。疯婆娘,你真的很可怜很痴呆耶,你应该明白我乔美欣是个出了名的没心肝的天使,我不会为任何人而痛苦,更不会有凡人的眼泪,魇惟在我心里算个屁。”乔美欣笑了笑。在这死亡笼罩的黑夜里,她的笑就像是沙漠里突然盛开的七色希望之花。
绿衣女俯视着乔美欣,她看见了乔美欣眼中那些柔软的蓝丝般的光芒。
“乔美欣,你骗得了全宇宙的人但骗不了我,你嘴里所说的并不是你心里所想的,你很会装,容易术比我还高明。”绿衣女像是在看一块透明体一般。
“说真的,在你面前我很没有安全感,总觉得自己**裸的。也许整个宇宙除了听谛,你是唯一能将我看透的人,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比生命安全还来得重要的危机。”乔美欣若有所思道。她不想让他人知道她思想,因为那是比利箭还来得快的危险。
“这么说来你刚才的失魂落魄都是装出来的了?”
“装,只是用来掩饰另一个脆弱的自己!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被亲人抛弃还痛苦的事呢?虽然有亲人,但却比陌生人更陌生的陌生人。虽然有家,却比无家的人更为可悲,因为有家,却没有权利踏入半步。”活泼可爱的乔美欣此刻却是那么的悲壮无比,没有谁能了解她的最痛。也许世上最痛苦的事并不是生离死别,而是亲人都成了陌路人。
她的伤痛是见不得光的黑暗。
“看来你也不是宿命的宠儿。”绿衣女眼中难道露出一丝怜悯之情。
“疯婆娘,我的世界是你无法了解的黑暗,同样,你的世界我也无法步入的悲伤。如你所说,我们只不过是敌人,即使在一起,但终究不能成为姐妹,不是吗?”乔美欣诡异道,然后转为阴沉沉的。没有谁能了解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对,我们只能是敌人。今晚就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她深深道。
“动手吧!我不会还手的,我不信他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在和他重逢的今天。”说着,乔美欣看向那片平静的银湖面。
“他是指魇惟吧?他不会来救你,也许他是想救你,但血液逆流,走火入魔的他能否活着看明天的日出还是个问题。我说过,这只是你我之间的战役,而且我不会那么轻易让你死掉的,我要慢慢折磨你至死。”绿衣女邪恶无比阴笑道。
四周安静无声。银湖像一面夜光镜,闪着诡异刺目的亮光。整个空间由银色和紫色两种光芒混合而成,诡异,压迫。
而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乔美欣不再如从前般暴跳如雷,此刻的她安静,镇定,脸上是释然的笑容。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触动灵魂深处的美。
黑色的夜空,出现无数闪着光芒的星点,越来越近。
那是成千上万彩蝶,它们像是被狂风打落般,朝着紫竹林翻滚下来。无数羽翅交叠的光芒凝聚成两股强大的光柱,两条光柱分别罩在乔美欣和绿衣女身上。
“父王,母后,我所爱的子民!今晚我要让你们亲眼目睹仇人的灭亡。我要用她的鲜血来祭奠你们的亡魂。”绿眸充满了内疚的痛苦。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亡魂?什么仇人?”乔美欣打个止停的手势,困惑地看着绿眼女。她从不知道帝彻何时得罪了凡界的生灵。
“我的家人,我的族民都是帝彻害死的,今天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我要他像我一样永远活在自责的痛苦深渊里,永不得超生。嘿哈哈哈——”绿衣女仰天狂笑,笑声凄凉无比,像是对茫茫宇宙的宣战。她口念着咒语,双手举过头,不断扭动着变换着手势。
在乔美欣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就看到整个紫竹林有着绿色的雾从竹杆里如鬼魅般涌现出来。然后,竹杆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像星光一样的亮点。
“召虫术!天呐,你是怎么学会魔界邪术的?”乔美欣看着那无数的,缓慢地从竹杆里面挤出的怪虫心里一阵寒颤。那是一种黑色的,手指大小长短的,尾部拖着一个像灯笼一样闪闪发光圆球的怪虫。它们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乔美欣蠕动而来。
“告诉你,这些邪恶之术都是魇惟亲手教我的,而代价是,每周给他带来极阴女。这下你该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了吧?是不是很痛苦呀?”绿衣女阴阴笑道。双手变幻着,逐渐加快挥动的速度。怪虫们蠕动得更快了。
乔美欣紧紧握住水晶十字架,牙齿咬得在发响。她并不是没有反抗的能力,而是在等待一个奇迹的出现。
“我对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感兴趣,如果你觉得向我挑明你们之间非常不一般的关系会让我痛心疾首的话,那你就找错对象了。我和他之间永远只能是敌人。”
突然地面裂开无数道口子冒着幽幽的妖异的绿光,然后有着成千上万的绿色的长着毛的怪虫从裂缝里钻出来,顿时所有的怪虫将乔美欣团团围住,张着它们的嘴,露出长长的尖牙,流着绿色的液体。
“你变了,从前的你永远是那么高高在上,霸气得可恨,目空一切,就像是一个不为任何一个眼神而动容的王者。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你,更像一个落魄的贵族。你的骄傲,你的霸气,你的邪恶呢?拿出你面对这个丑陋世界的勇气呀,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简单的白痴女。为什么要隐藏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绿衣女气愤道。
在无数的怪虫中突然有一只小小的虫儿朝乔美欣的脚狠狠咬下去。然而她像是被麻木了一样,没有反应和感觉。
“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宇宙公主,未来之王,还是落魄贵族,这些对我而言都已不再重要了。从前的我将这一切看得太重,所以总有患得患失的感觉。不过现在好了,我不再属于天界,我有的只是现在最真实最自由的我。没有法力也许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但是过得很满足,这就足够了!”她看着那只虫,突然觉得很想笑,因为觉得从前的自己就像是这只急于建功的可怜小虫。它不知道,动得最早的往往是死得最快的。
“为什么不还手?”绿衣女对乔美欣突来的慷慨有些诧异。
“为什么要还手?难道还手就可以解除你心中的仇恨吗?”说话的同时,她的双脚被群虫流着绿色液体的嘴侵占。
“难道你不知道这些虫都是毒虫吗?被咬住了只有死路一条,没有解药。”虽然自己千方百计想将她致于死地,但眼前这个毫无抗举的乔美欣让她有种心痛的感觉。乔美欣连眉都不皱一下,这反倒让自己有种害怕感。
“生死由命,如果我乔美欣今晚命不该绝的话,就算是全身被毒虫咬破也死不了。如果我的命该绝,就算是一只小虫也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既然生死都是命,我又何必苦苦去哀求呢!”
“我很乐意成全你的伟大。”绿衣女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剑,像是很生气,她疯狂挥动着,无数道绿光划过,乔美欣纯白整洁的衣服被划破,然后渗透出条条血迹。一瞬间,她已遍体鳞伤。她没有动,仍旧是那个表情,看着绿衣女的眼睛,很认真。
“为什么不还手?你瞧不起我?还是,你根本就是不帝彻的种?”又是一阵吼叫,随即是无数绿光划过,猖狂的怪虫更是放肆它们的口。
“如果有选择,我希望一切如你所说,不是他的种。”心一阵隐隐作痛。
“帝彻,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女儿,我要让你众叛亲离,痛不欲生。”绿衣女看着乔美欣,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魇惟,这就是真正的你吗?我们的赌局还未分胜负,难道你就让你的恩人接受这样的死法吗?该死的魇惟,你给老娘死出来。就算是死,姑奶奶也要看到你的尸首,不然我会用最恶毒的话咒你生生世世。”剧毒已向全身每个细胞蔓延,麻木得无法弹动,她只有仰天吼叫。
“魇惟!魇惟!为什么在你面临死亡时想到的永远是那个男人?而他,就像是为你而存在的一样,时时刻刻守护在你身边,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他眼里心里永远只容得下一个乔美欣,我很嫉妒你,乔美欣!今晚没有人能救得了你。”绿眼女像个嫉妒的怨妇,而乔美欣则像是她的情敌。
“只因为他今晚受了重伤吗?”乔美欣心猛地跳动,只为绿眼女那段她听不懂的话。
“不只这样,因为他在极阴之夜吸取血肉之后,功力在两天之内无法恢复。所以,就算他没受内伤也救不了你的性命。看招。”剑消失,绿眼女骤然出手。一只细手在那瞬间变成巨掌。乔美欣缓缓闭上眼,认命地去承受那即将来临的,会改变她命运的一击。
绿眼女恨帝彻,而自己又何偿不是呢!只是一个可以随着心而去报仇,而自己却只能默默为他承受一切,他却不知。
那股强大的压迫感逐渐逼近,然后加快袭来。
“嘭啪”一声响,沉闷中带着骨头被击碎的声音。傻吗?是的,很傻!
为什么感觉不到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死真的是这种感觉吗?没有任何痛苦。当感觉到那股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时,她猛地睁开了眼,对上那双深眼眶子的黑眸里。那是一双可令天下女人为之神魂颠倒的眼睛。
“是你?魇惟呢?”乔美欣惊得无法将视线从他眼中抽离开。两双眼睛真的好像,但却不是同一种颜色。眼中是失望,更是一种痛。因为在她眼前的是初晨,而不是她期待的魇惟。他的手紧紧抱着她的细腰,用他的强大为她挡去一切风雨。
“臭丫头,为什么只想到他?看见我,你一定很失望吧?” 初晨强忍住痛苦说,但脸却痛苦得扭曲得不成人样。在乔美欣与绿眼女之间隔着一个高大的黑色的身体,那只巨掌正中他背心。
“为什么总是跟我作对?你能不能让我做我想做的事?”绿眼女声音顿时冰冷悲楚无比,绿眼幽幽怨怨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
“你不该伤害她。”初晨深情地看着乔美欣,像是在告诉她他的心。两两相望,深深的,无法言语的,一种似爱非爱的感情!然后他的双眼渐渐失去神采,渐渐瞌上,渐渐在她眼前倒下。
“初晨——!”乔美欣快速地抱住将落地的他,急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在这一刻她明白了一件事。眼前的他早已占据了她整颗心!
“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一根毫毛。你能为我着急,为我伤心,这样充满感情唤着我的名字,这就够了,就算让我马上为你死去,我也没有遗憾。现在的你看起来很狼狈,却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乔美欣。”他深情地看着她,抬起苍白无力的手抚摸着她的脸,然后停留在她下巴。
“为什么会伤得如此严重?是谁打伤了你?”看着苍白无血,随时都有可能去见冥王老头儿的他,乔美欣整颗心紧紧揪起来,恨不得将那凶手碎尸万段。
“傻瓜,要不你去尝尝那用了十成功力的‘舍心印’,看你还好不好过。”初晨似是安慰,又似挑逗地点着她的俏鼻,最后停留在她诱人的粉唇。双眼却像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般,心虚地不敢正视她。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是心痛,也是伤心。从小到大,魄樱和听谛不知为她受了多少罪,但她从没像这次这么难过,心痛,恨自己。
“傍晚的时候我见你一个人偷偷摸摸出来,我不放心所以一直跟在你后面保护你,没想到——。”像是泄了气的球,他已无力气说下去。
“没想到我真的有危险。臭初晨,你不是一直自以为比我乔美欣还聪明百倍的吗?为什么今天笨蛋得去接那一掌?这有可能会要了你的命呀!笨蛋,傻瓜,你活该呀!”一阵热流从心涌上,却无法冲破宿命设下的结界,得不到释放。
“小姐,可不可以别这么用力,很痛耶。”初晨痛叫。
“知道痛就好,看你还敢不敢逞强。”乔美欣很不客气地拍掉他不安份的手。
“如果不是我的逞强,你、你早就死定了,还敢怪我多事。”初晨佯装痛心道。此刻的他早忘记了背心那掌撕心裂肺的痛。
“哼,很好,本公主今晚就让你们到阴间做一对快乐情侣。”此刻的绿眼女眼中仇意更浓,那不是旧仇所致,而是被嫉妒蒙蔽了理智。那对恩爱的人儿,刺激着她所有嫉妒的神经。
一团用尽全力的绿光之球向两人射来。
“快走!”初晨一手抱住乔美欣的腰向上空冲飞去。顿时被绿光击中的地面沙石飞舞,绿眼女还没反应过来时,空中的初晨猛地向她射来一团火一样的红光。快速得让绿眼女无法逃避开那致命的一击。双眼被强光刺痛得无法睁开,然后那团火红之球击中她的胸口。
“啊——!”因为力量的强大,绿眼女被震飞,然后掉进银湖里,没了踪影。所有事情只在一瞬间发生,乔美欣愣愣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她死、死了吗?”乔美欣看着银湖面,不敢相信地问。
“她死不了,但是我就要死了。”刚才那一招可是用尽了他仅有的力量。
“为什么?”乔美欣转看着他流着豆大汗珠的俊脸。
“因为为了你这臭丫头,我、我的元气耗尽了。”他用着最后的一丝力量将两人带到了悬崖的上面。
“不会是真的吧?”
“我先晕了。!”说着他无力地瞌上了眼,竟然真晕过去了。
“啊——”乔美欣看看下面,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此刻他们并不是在地面上,而是在虚空中。一个不知死活的男子和一个没有自救能力的小女人,将要发生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
“怎么掉下来一点也不痛呢?而且还软软的,真是天助我也!咦,臭冰块呢?臭冰块,臭冰块你在哪儿呀?”
“我、我、我在你、你身下。”初晨虚弱的声音从她身体下传来。
“初晨,你没死呀!真是太好了,初晨,乔美欣真的是爱死你了。”乔美欣弹跳起来,然后紧紧抱着他的头,快乐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最重要的东西。
“放、放开,再不、不放开,我、我就要死了。”被摔清醒过来的初晨被乔美欣抱得差点断气,双眼翻白。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这样抱着你,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永远不会离开!”说着又是一阵悲伤。
“那、那我只好继续晕过去了!”说着又晕了过去,嘴不断涌着血。乔美欣才不管他晕不晕,流不流血,一个劲地抱着他的头,继续说她的。
“永远不会离开我!不管你像谁,只要你是我的初晨就好!只要是初晨——”
久久的,她抱累了,起身将高大的他往身上背,归往他们共同的家!娇小的她和他高大的身体极为不谐调,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
曙光初露,晨曦如画,朝霞漫天,交织成异样绚丽的幻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