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血泊的惨景。那么多的尸体,有的天使双翅被活生生砍下,有的一掌毙命,有的一剑穿心。双脚踏在血中,她心除了麻木还是麻木。走过条条街,踏过千百万的尸体,她的世界从此成了血的颜色。
停在水晶宫殿前面,黑暗里那里站着一个她熟悉的的身影。她感觉不到一切的存在,麻木地望着宫殿大门口,然后走向宫殿。脑袋里不断回响着她离开天界时发的誓言:“我乔美欣用我的生命发誓,除非你们死绝,否则今生都不会踏入天界一步。”
今天她回来了!如誓言所说,他们死绝了!
魇惟看着她消失在宫门口,心除了痛就只有恐惧了。他怕她的误解,更怕她看到里面的画幕后会活不下去。
预测中的悲哀咆哮并未上演,整座宫殿静得让他想逃。恐惧揪心的痛,彷徨的,让他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上。她的心也跟着死了吗?没有一声哭叫,没有一声咒骂,没有一刻的疯狂,没有一丝眷恋。
胸口的暖流再也忍不喷出来。双眼闪着两颗透明的液体。手中是一只有裂痕的水晶鞋。
四周好静,静得连自己的呼吸都渐渐变弱。原本清晰的视野现在变模糊了,眼眶里浸满了一种叫泪的液体。
两行清泪滴在他的手背,缓缓地流过指缝间,冰冷的。他满脑子里都是那干净灿烂的笑容,不觉然有人靠近他。
她嗅到了眼泪的咸味和鼻水的酸涩,听到了发自一个男人的喉咙的哽咽声。水晶鞋在他手中显得那渺小而脆弱,它不该属于一个强壮的男人,更不该属于一个敌人。
“谢谢你冷酷到底,让我可以死心塌地忘了你,让我不再迷茫,可以用真正的身份站在对手的立场。从今我会忘记你,不再有爱。”冷酷的,绝情的声音让他猛地起身对着她。三只眼中都布满了血丝,散发着对他的恨。因为有着杀气,她的右眼变成红色。
“乔美欣,我——”
“你不必再解释了。魇惟,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族民,也知道你没那个能力去阻止,我只是好恨,也痛恨自己。”冷酷的她不带一丝感情。
所有的感情在看到血泊中的子民,在看到惨死在宫殿的将士,看到被一剑穿心而死在王位上的帝彻和一掌毙命的烟璃时,感情就化成了仇恨。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被月的仇恨为何如此的强烈。
“听我说,父王没有杀他们,在魔族将士赶来这里时他们已经死亡了,是被宇宙另一个可与魔王对抗的神秘者杀死的。相信我,乔美欣。”他恳切道。
“不要用这种理由打发我。从踏入天界开始,我的心就只有仇恨,永远无法抹灭的仇恨。”冰冷的声音有着挣扎和无尽的悲凉。
青青流年的心灵多出那么多她难以承受的负载。古老的预言,情感的创伤,国破家亡的仇恨,复仇的使命,统统都压在她肩上。
他明白她的伤,明白她的痛,她的累,所以他选择给她活下去的力量。既然她不相信,他也不必再解释了,现在唯一能支持她活下去的只有仇恨,仇恨越强烈她就会活得更好。
“我承认,是我们杀光天界所有的生命。”
他承认了,他承认了。就算她再失去理智也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有多深,有多不愿伤害她。可是他该死的承认了。
“你一直在骗我,魇惟你这个大骗子。我恨你,恨你。”乔美欣疯狂捶打着他的胸膛,很用力的,发出沉闷的响声。魇惟只是默默地忍受着,他并不感觉到捶打的痛,他的心和她一样痛,一样的伤。
她失去了天界,失去了家人。他知道,他也将会失去她,失去他的神,他的整个宇宙。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点,让你不再如此痛苦,你打吧,用你的所有力量,再用你的心一起来。但我告诉你,我的痛苦绝对不会比你乔美欣少一点。”
渐渐地,她累了,手和心都无力了,她慢了下来。所有的愤怒和激动都转为了冷酷,似乎这样冰冻住自己所有的情绪她才可以不那么难过。她转过身去,不想让他看见她的无助和落魄。
“你爱过我的。”他静静道。
“是的,曾经爱过。可是你却在我将心完全交给你后,将它伤得支离破碎。这样的爱太不值再续,爱得太愚蠢。爱,已经成为曾经了,从现在,一切都该画上句号。”冷冰冰的,不带感情。
“只是曾经?”魇惟心紧紧一缩,拧成团。
“是的,只是曾经。我以为我对你的情会刻骨铭心,没有什么能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可是在经历这次劫难后才明白,我对苍生的爱远远超过了你。如果要我在苍生与你之间做一个选择,我会放弃你。也许这就是一个王者的悲哀。我没办法像帝彻一样伟大,为了爱宁愿将宇宙推入火坑。”
缘断难续,情去难留。红尘来去只是一场梦,没有谁可以在此过往而不沾梦。美梦,噩梦,都不再重要,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生命来扫去心中的尘埃。一个王者从命运注定那刻起就注定了要无情。
“你已经决定不再爱我?”他的声音有说不出的伤。带着窒息,带着锥痛。
平静的四周刮起了无名风,这风那么阴冷,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风吹拂起彼此的长发和披风,交织着,飞场着,像是对一段感情做最后的一次缠绵。
“面对心脏停止跳动的亲人和子民,爱又怎能完美!”她声音软下来。
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曾想过愿为他放弃一切,只要他就够足了。而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对她而言都是奢求。
“你可以选择铭记而不是遗忘。”他只要她可以时而想起他就够了。
“而我必须选择遗忘。因为水天相接是不会出现,因为一个王者最不该有太多情。我不会是第二个仄蕤,也不会是第二个帝彻。我是乔美欣,一个会以善治善,以恶报恶的新王者。”说这句话时,她的眼中闪着另一种奇异的光芒,可以照亮这里的一切。
“我愿为你放弃一切。”他说。
“我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悲伤的颜色,无论怎么样的努力,水与天始终相隔,水与天是永远无法逾越。”她说。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逃离这里去过我们的生活。”他恳求着。
四周透着邪恶的黑暗,她心中有股不安的骚动。
她感觉到了仄蕤那股强大的力量正朝天界来。而她也看见了即将连线的其它六星。
“不,我欠下的债太多,我必须还清这里的一切。这里是我的始,也是我的终。”说着,她快速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透明的,软软的剑来。那是“万变神鞭”变的。凛冽的寒光充斥着四周。那是一把中间有了一个缺口的剑。她用手沿着剑身一寸寸抚摸着,最后停在缺口处。
“生命就像这把残剑,本就不是十全十美的,总有着许许多多的缺点。我知道你的答案,如同你也知道我的答案一样,所以请原谅。”
‘谅’字一出,白光扫过,残剑就那么直直地刺进他胸膛。毫无防备的,他就看着它进入里面。
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伤口的痛。只是心碎的声音让他呼吸快消失了。看着剑,然后抬头看进她的眼。此时,恨、怨,杀气、冷酷、绝情,满溢了三只眼。
“你杀我。”好久,他寻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始终还是无法接受他的身份!伤的,依然只是自己。
“你该死。”她猛地抽出剑,透明的剑被血染成了黑色。随剑抽出来,伤口喷出的血溅在她纯白的羽翼上。他没因剑的抽离而倒下。剑刺得不深,不会要了他的命,只是伤了,伤得最深的是心,要了心的命。
“谢谢,谢谢你给了我最好的结果,死在你剑下我无怨无悔。再来一剑,这次要刺中刺深。”他幸福地笑着,带着着悲凉的那种幸福的笑。
她觉得自己好可悲,好可怜,连现在唯一属于她的爱都要亲手去毁灭。
“魇惟,别阻止我。”深深望他一眼,说着她运起法力,一个透明的球体罩住魇惟,然后带着他往天门方向飞去。
“你干什么?”意识到什么她接下来要做什么,魇惟震得惊叫。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活着,记忆着我。一个人来世一次,死后却没有一个人记住,这该是多么悲凉,多么难过的事呀!所以你一定要活着,为我而活着。”她向远去的在球中挣扎的魇惟深情道。她不恨他,更不在乎他是魔,只是现在的情势不该再有儿女私情。
她还是爱着他的,因为她手心的“惟”仍在。
她双手高举着聚集自己所有的能量,念着咒语运功启动天界所有的毁灭机关。她的法力再加上听谛给她的,再有天界的毁灭机关,这些足以让整个天界毁灭。既然不能阻止,那就让她用毁灭来毁灭这这劫吧!七星少一星,而她这个能让宇宙变成黑暗的高贵天使也毁灭了,看魔还怎么让宇宙变成黑暗的。
白光在她高举的双手中慢慢膨胀起来,那团光将黑暗的宇宙渐渐变为光明。
“传承造物主伟大的力量,主啊!请赐予我神圣的原始力量吧!”
只见乔美欣念完咒语,她的身体慢慢升起,并且整个水晶宫也因这股势跟着升起来。水晶宫散发着七种颜色的光芒,随着颜色光芒的照耀,整个天界都在波动。随着乔美欣手中光球的强大,一股巨大得几乎欲压碎整个‘光明之星’的力量闪着。她背上的双翼因为量之强大而闪着火焰的光芒。此刻的乔美欣就像一个火红的太阳,将整个宇宙照亮。
日劫之刻即将来临,她必须在魔王赶到时毁灭天界。
“破——”随着“破”字一出,巨大的光球顿时爆开来。
一层层的力量由光球破裂后波及到四周。光芒之中,乔美欣已现出了身影。
“想毁灭宇宙,哼!”乔美欣冷冷一笑。
所有的力量都已散出,力量所到之处是源源不断的爆炸,甚至是她脚下都已没有完好的落脚之一处,整个天界震动着,破碎着。
一道道巨大的白色光束在天界乱窜,白光到过之处化为碎片。
此时,整个天界的地面都正在分裂——
“乔美欣——”被送离天界的魇惟痛叫。天界所发出的光芒让他明白了一切。她是要与天界共同毁灭呀!
不再顾及伤口,他运足力量震碎困住他球体。
爆炸的威力让整个天界以最快的速度在分裂。白光中间是已恢复白翼的乔美欣。对于自己因何会变成火翼,她没时间去想。一身洁白的她,慢慢地,全身染满了各色的血迹。那是她全身在流血。
此时,强大的光芒被一股从乔美欣体内发出的另一道淡银色光芒所代替。那道突发的淡银光芒将靠近天界的魇惟震出天界外。
白色的光芒仿若月光,淡淡的银色,而且还带着一种忧伤和愤恨的意味。白光中心的乔美欣正缓缓地下落,她脸色苍白无比,三眼中的光芒也暗下。但四周的银光照映在她身上,有着一种神圣的美丽。
四周是那些被炸碎的碎片,它们正缓缓升向上空。
“我所爱的亲人,子民,朋友,我不会让你们孤独。乔美欣这就去陪你们。”她莞尔一笑。苍白的脸变得飘渺,似乎随时都可消失。
在她落在一块碎片那一刹那,一道杀气弥漫的银色光芒从她体内向外面扩散,并且这光越来越强大,渐渐地这道光让一直被一股力量压住的宇宙变得轻缓。
“啊吼——”
一道怪异的叫声欲震碎剩下的几许完整的地面。这叫声正好让赶到天界外围的仄蕤为之一震。这种光,这种声音,已超过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那股强大的力量震得他忘记了该阻止这一切。
银色光芒再一次的从她身体里激射出,然后笼罩着变成碎片的天界。
“破碎吧!破碎吧!——”随着咒语一出,整个天界变成了大爆炸,所有的一切变成了碎片。火光与白光中的乔美欣得意而冷冽地笑了。
她看见了时间变成鲜红的血色——
众魔望着远处的破碎成片的天界,顿时清醒。
“不——”仄蕤震惊得大叫。
他的计划!他的的计划!只差一步就可以完成了。让宇宙变成永夜的黑暗,冰冷。到那时,就算不用再造之术,全宇宙的生命都会臣服于他的统治。这个计划是他一生最完美的,最令人为之血液沸腾的,可是天界与乔美欣的毁灭让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天界爆炸的波及渐渐停下,那燃着火的碎片向宇宙四处射散。其中还夹杂着闪电的光芒。
“不,乔美欣,你没那么残忍,乔美欣,别吓我,不要这样对我。”仄蕤看着已成碎片的天界,一点点的散开。他不断摇头,不断后退。她怎能如此对他?她不能啊!
她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来阻止这一切。那些么笨的她也能想到这个方法破坏他的计划。灵焰的震惊不小于仄蕤。或许是出于敬佩,或许是出于同情,她心除了惊讶就剩几许不解几许感伤。
这种伟大她灵焰做不到。
魇惟看着那破碎的,漫天的碎片,全身无力地跪在虚空。
她,他心爱的她,变成了粉沫!
那火焰燃毁的不只是天界,不只是她,还有他整颗心。
她走了,这个世界再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心是撕裂的痛,全身麻木得没了知觉,双眼变得滞呆。
架在脖子上的剑被眼尖的仄蕤毁掉,
“想死,没那么容易。你的命是本王给的,你只能为本王而死。”仄蕤冷道,随后他手心闪出一道红光,窜入魇惟体内。
“哼,就算不能让宇宙变成永夜的黑暗,本王也有办法让宇宙永无安宁。”仄蕤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毁灭的天界,然后率众将士撤离。
“乔美欣——”他仰天大叫。双眼已被泪模糊。
伸手想抓住什么,夜空只有虚。
她就是他生命的根源!他以为他们的相遇可以成为永恒。然而这一切就如那渐渐熄灭的火,片刻的热烈后就成了永远的虚无。生命就如一场火光一样,无奈的,可笑的,简单的,短暂的。
他心早在遇上她那天起就已经跌下去了,无法挽回,四处飘散,破碎成灰。彷徨的天,彷徨的生命,彷徨的他。带着恐惧,焦虑,悲怆,绝望,无助。他不断感到彷徨!
他向前冲去,仰着天大叫,没有目的,没有理智,放纵自己的脚步,只想麻痹那心碎的痛。直到气尽,他拖着那精疲力竭的身躯,直到站立在天界所在的位置。他不断打着自己,不断寻找着她有可能留下来的一丝痕迹。直到天界爆炸的力量剩下的余波割伤他毫无防备的手,直到眼泪打湿了衣襟,直到失落和空虚占满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他还是无法摆脱无尽的彷徨。他昏倒在虚空。
当日劫时刻降临,太阳是带着血腥与疲惫升起的!
那缕缕阳光都是带着血的————
时间仿佛停了下来,世间一切嘈杂的声音也停止了。世界漆黑一片,没有星也没有月。伸出手仿佛探入了一个不可知的世界,又仿佛手臂已经就此离开了身体不知去向。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血腥味。
她永无止境地下落。空气中漫着那股血腥味,甜甜的,鲜鲜的,像午夜初绽的樱花一样充满诱惑和迷惘。
血液在身体里流着,一边火热,一边冰冷。眼睛一边是燃烧着的熊熊烈火,一边冻结着千年冰霜。一颗心里,一边是刺目的光芒,一边是阴冷的黑暗。
她,是谁————
秋 再生缘
有无数的碎肉块被剑光甩到空中,然后落下,有的掉落在白色将士身上。一阵更快,更狠的剑光以光之速在战场肆杀。被染成血色的尘土被狂风卷起,那些地上的碎肉蒙上了层厚厚的血尘。
所有剑光突然一收,所有割断喉咙的声音同时响起,一团光芒冲上空,滚滚血尘也纷纷落下,虚弱的夕阳透过灰尘照映在中间那个模糊的影子上。
。
她缓缓转过身来,如同得胜的战神看着她的一切静下来,群尸中间站着一个银发和披风飘扬着的白影,她背着蛇妖公主与宦子。剑举在手,透明若无物的。夕阳照在上面发出柔柔的光,仿佛根本就不曾挥舞过,但剑尖上却有一滴血缓缓流下。地上全是支离破碎的碎肉尸,不能再拼凑一具完整的尸体。所有的妖孽只剩蛇妖公主。狂风又作起,地面上又是血尘飞扬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