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杜彦霖没办法再在公司里面待着，杜母一定要把他召唤回去，说出了一件大事情。
听见那虚张声势的声音，就知道没有什么大事，但杜彦霖还是回去了。
车开的很慢，特地绕了一个原路，经过了江嘉敏所在的珠宝店，原以为已经关门了，却看见江嘉敏提着包从里面走出来。
她穿着米白色的大长裙，在夜风中裙子飘逸地飘着，像是个仙女一样。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江嘉敏没有打车也没有去坐地铁，一直走着，好像打算走着回到家里面。
这么远的路程，她为什么要走着。
杜彦霖心里面有疑问，却没有办法当面问出来，只能皱着眉一直开车跟着她。
开的这么慢，身后的车一直在鸣笛，杜彦霖丝毫没有理会那些车辆，一直透过窗户看着慢悠悠散步的江嘉敏。
什么时候这么爱锻炼了，以前也没有见她这么爱散步过。
都这么瘦了，一直这么走下去，不会生病吧？
“该死。”杜彦霖抿着嘴。
道路上的鸣笛声越来越大，江嘉敏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以为只是普通的堵车，就接着转身看着地面。
她最近很喜欢一个人走路。
感觉可以想很多的事情，也很适合用来放空。
路上有很多很多的风景，会有吵架的行人，唱歌的小孩，放着音乐的商店，以及饭店里面喝醉的人。
这些她之前都没有观察过，也没有这个心思。
而现在，她居然能这么坦然地观察别人。
每次走回家里，都感觉双腿要废掉了，江嘉敏走到楼上，坐在床边，往窗外看去。
“嘟嘟”的敲门声。
很少会有人来她的房间里面来找她，江嘉敏有点好奇，脱了鞋盘腿坐在床上：“进来。”
“敏敏啊，”江海元走进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没事，我走回来的，所以才这么晚。”
“怎么走回来的，珠宝店里家里这样远。明天我带你去提一辆车吧。”
“不用不用，我想要一个人走走而已，爸，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大事儿，我今天看见你的房间门口有个脚印，让我骂了保姆一顿。她之前有没有在家里欺负过你？”
“没有，之前都没有注意过。”
“敏敏啊，”江海元拍拍她的手，一脸的心疼，“爸对不起你，知道这里人都对你不好，还不能做什么。但是这些下人，要是都这样狗仗人势，就真的该整治整治了。”
“没事儿。”
“你这个性格……什么都不放在心里，唉。”江海元叹口气。
“爸……”
“你和杜彦霖的事情怎么样了？要不要爸再给你物色个新人选，肯定比这个人要好。”
“啊？”江嘉敏疑惑地看着江海元，“爸你最近怎么对这件事情这么感兴趣。”
“爸这不是担心你吗？”
“这个你不用想了爸，我最近实在是没有这个方面的想法，而且手里有一个新系列的产品要赶紧做出来，所以也没有时间。”
“总是这样忙工作，别累着了。”
“不会的，都习惯了。”
“总觉得你和我生份，”江海元额头上的皱纹格外扎眼，“想要你进咱们家的集团，你也不愿意，硬要去什么珠宝店，每天看你来回跑，我也实在是不忍心。”
“家离得还算近，不用担心。”江嘉敏避而不答生份的问题，强撑着力气做出笑脸。
“恩，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给爸说，爸一定尽全力满足你。”
“好。”
“乖孩子。”江海元用手摸摸她的头发。
看着江海元走出房门，江嘉敏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心酸还是生硬。
生份一定是有原因的，他江海元之前做的是什么事情，江嘉敏自然会做什么事情来报答他，照着她的性子，一定是亲近不起来的。
但是，看到江海元脸上的皱纹，和眼底深切的关心，竟然也觉得十分难过。
大概是血液里那相同的分子在作祟吧。
她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但是有些重话总是说不出来。
在江嘉敏不知道的时候，自家窗下有一辆黑色的车，隐没在夜里，只有一闪一闪的红点，证明这辆车里是有人存在的。
那是杜彦霖。
他抽着烟，眼看着江嘉敏的屋子灯亮起，看见她影影绰绰的影子，想象在做些什么。
这种年少时候的心思，没有想到现在还会捡回来。
杜彦霖冷笑一声，真他娘的贱骨头。
一路跟到现在，还愣是没有让她发现这件事情，也算是费心。
穿那么高的鞋走这么久，还真是本事。
正在抽烟发呆，手机突然又响起来，杜彦霖接起来：“妈？”
“你到哪儿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就回去了，路况不好，堵着呢。”杜彦霖的语气有点不耐烦，“您且等会儿吧。等不及就去睡，没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你这个孩子！”
杜彦霖挂了电话，看着楼上的影子，熄灭手里的烟。
车轰鸣着开走，噪声顿时响彻了安静的别墅小区，江嘉敏有些好奇地往下望，却发现一个车的背影。
剩下的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不知道那辆车为什么会停在江家的别墅下，也没有深究回家路上的鸣笛声。
那是一个男人深沉的爱意，都隐瞒在了心底。
拉上窗帘，又是一个惬意而又冷清的晚上。
对于杜彦霖来说，就不是这样。
回到杜家，杜家所有的灯都开着，管家亲自迎接他进门，进了客厅。
令他意外的是，居然没有在自家客厅里看到苏湘的影子，他妈妈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杜母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了，立刻拽住杜彦霖：“你可回来了，要我好等。”
“路上有事儿，怎么了？”
杜沁穿着丝绸的睡裙刚好走出来，手里端着玻璃杯：“妈在客厅里走好久了，问她什么事情也不说。”
“大事儿，你个小丫头掺和什么？”
“切，求我我也不听。”杜沁端着杯子走上楼，还不忘做个鬼脸，“估计妈要你赶紧结婚啊，哥。”
这个杜彦霖也想到了，他和苏湘下午已经谈过，估计苏湘又来找了他妈妈吧。
毕竟这种女人，也只有这么一个法宝可以派上用场了。
“赶紧走！”杜母挥手，坐在沙发上，笑得明媚，“我刚刚和湘湘通过电话，明儿晚你给我回来吃饭，咱们聊聊。”
“聊什么，没有可聊的。”
“你这什么态度，”杜母拍他一下，“湘湘多好一个孩子，多接触一下！”
“明天公司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办法脱开身，您和她一起吃饭吧。”
“不懂事情，公司每天都有事情，苏湘就来这么一次，你可给妈个面子，回来吧，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呢。”
“来不了。”
“你这个孩子，”杜母被他气得头晕，一直用手指头摁着太阳穴，“别当我不知道你在想着什么，不就是江家那个孩子吗，她有哪点好的？”
“您要是知道，就不要总是来和我说这些事情了。”
“妈是为你好啊，”杜母苦口婆心，“湘湘什么家教下出来的孩子，那个人又是什么家教下出来的。小三的孩子，骨子里都透着轻贱劲儿，况且江家又不认她，你又何必拽着不放呢？”
“我又不是因为江家才喜欢她的。”
“但是你会因为苏家才喜欢苏湘的啊，听妈一句劝吧孩子。”
“不会的，妈，我没有这个想法。”
“你说说，苏湘又漂亮又大方，家世好，脾气也好。顶多是职业不行，大不了结婚之后就让她退出就好了，不是吗？”
“您要是一直和我掰扯这事儿，那就没有办法聊下去了。”
“从小就这么固执不听话！你和杜沁，一个都没有让我省心的！我还真就不明白你们了！”
“妈，”杜彦霖拍拍裤子，“您要是就来和我说这些，那我就先回去了，还有点事情呢。”
原本他还打算在家里睡觉，现在为了耳根清净，还是开车回去比较好。
“别啊，在家睡，这都回来了。”杜母扯扯他的袖子，“嫌我唠叨，我哪点不是在为你着想？”
杜彦霖横她一眼。
“行行行，我不说了，”杜母举双手，“咱们各退一步，你明天晚上回来吃饭，我现在少说两句，行不行？”
“妈，”杜彦霖一脸不耐烦，“我是认真的，明天有很多事情，晚上约了重要的客户吃饭，不能不去。”
“真是要气死我……”杜母喃喃。
杜彦霖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大半杯才又看了杜母一眼。
杯子放到桌子上，看到楼梯上探出来的杜沁的脑袋，心里各种不适感立刻就出来。
“妈，我还是先走吧，有点事情。”说着，从桌子上把车钥匙抄起来，快步就往门口走。
家里让人有点呼吸不过来。
杜母一看他来真的，立刻就追出来，恰好杜彦霖已经把门开开了，夜里的风灌进来，吹得杜母的睡袍在空中飘着。
“你等等！”
杜彦霖听到声音，半张脸侧过来，隐没在黑暗的阴影里，看不出来表情。
背影俊秀挺拔，却又能看到几分孤独。
比起屋外的孤冷寂静，屋内明亮的灯光以及华丽的陈设都格外的让人觉得温暖。
杜母深呼吸了两口气：“把门关上，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又是一阵强风，通过门口灌进去，杜母差点没有站稳，乱飞的头发模糊了视线。
杜彦霖已经彻底不耐烦了，把头转过去：“妈，你不用一直用这个来吊着我的胃口了，如果还是那点东西的话，我还是回公司处理事情比较好。”
沉默。
很长久的沉默。
杜母的心里在打架，她不想说出来，可是眼下不说出来，可能也留不住杜彦霖，不留住杜彦霖的话，怎么让他明天晚上回来吃饭？
最后，她下定了决心。
“昨天，我找过江嘉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