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老宫女当年不仅是淑妃的贴身女官，还是心腹。当年淑妃暗觉宫中形势不对，就提前将老宫女偷偷送出宫去，同时还将一件贴身物品让老宫女藏好。
宫女出宫后就寻了个妥帖人家，恰巧老宫女的表亲家留下孤女没人领养，老宫女就抱了过来，将女婴拉扯大，二人相依为命。不过多久，就听闻淑妃去世了，小殿下过继给庄妃抚养。
谁想那女子平日就不学好，听说入了什么门，靠上了权贵。整日扯高气扬，谁想冲撞了皇子，阴差阳错，一命呜呼。
说着说着，老宫女又泪眼婆娑，开始哭了。
“那信物是什么？”梁子凡听完老宫女的话，心中有了计较，他将前因后果串在一起，也明白了个大概。
现在，重点的就是于昊宸母妃娘娘留下的信物了。
老宫女擦擦眼泪，“一个木盒子，老奴打开看着，里面藏了卷白绢布，上面是庄妃娘娘的手书，老奴不识字，也不敢拿着这个打听人。”
“现在信物放于何处啊？”梁子凡看了一眼于昊宸，见好友一直沉默不语，就替于昊宸问道。
“老奴见木盒子太招眼，就埋在了院子里的树下面。里头的东西不敢随意放置，二十多年都藏在家中不曾动过。”
老宫女又道，“今日看见小殿下，也不枉娘娘最后的吩咐。娘娘若是泉下有知，定会含笑九泉的。”
老宫女最后说出来一个位置，梁子凡向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带着人去了老宫女的家。
见想了解的差不多了，梁子凡刚想示意人把老宫女待下去好好安置，却见于昊宸突然拦住了他。
于昊宸看着老宫女，眼神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似是一种期待，好像目光透过老宫女的身体，穿越的时光和空间，看在遥远的多年前宫中的另一个女子身上。
那个女子或容貌昳丽，或身姿窈窕，或端庄大方，但无论是什么样的佳人，也已经去了多年，都也成了白发苍苍或步入中年。
“母妃她……”于昊宸滚动着喉结，有些不安，还有些忐忑“她可曾说过我？”
老宫女平静下来，眼光有些飘忽，面上流露出回忆的神色，好像也随着于昊宸的这句话，回到了那年的宫中。
端庄大气容貌秀丽的皇妃难得的露出担忧的神情。
那天的阳光暖洋洋的，是个罕见的好天气，大殿里其他的人都被淑妃支出去了，淑妃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子，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吩咐她。
话语冰冷的，一下子就驱了身上的暖意。
“我怕是命不久矣，昊宸的以后就托付与嬷嬷了。”淑妃看着她，眼神里饱含着郑重和期翼。
渐渐的脑海中的小皇子和眼前的人面孔渐渐重叠在一起，老宫女蠕动的嘴唇，复述着当年淑庄妃口中说出来的话。
“看着小殿下眉眼像极了皇上，定是个聪明伶俐的宝宝。”
“本宫不求他在世如何功勋伟绩，只要平安长大就好。”
于昊宸看着老宫女良久没说话，他虽然那时还小，没有留下那时候的记忆，但是，根据老宫女的几句话，他也能感觉到他的母妃是爱他的。
天下哪个母亲能不爱他的孩子呢？
“哪我是母妃亲生的么？”于昊宸也不知怎么的，似乎是被氛围所影响，他这几日心中一直盘旋的问题，脱口而出。
老宫女诧异的看着他，心中似乎很奇怪小殿下怎么问了这么个问题，但还是尽职尽责的解释说，“小殿下当然是娘娘生的，当时老奴也在场。小殿下刚出生不一会儿，就能睁着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悠，可爱极了。”
于昊宸没再说话，梁子凡看好友精神有些恍惚，就让人把老宫女待下去，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毕竟也是服侍过淑妃的老人了，或李小时候还抱过于昊宸呢！
于昊宸一直有些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梁子凡的人从老宫女的家把淑妃当年的东西带过来才缓和了情绪。
来人在梁子凡耳边低语几句，梁子凡闻言似乎有些诧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让那个人下去。
梁子凡接过东西扔给于昊宸，那是一个油布抱着的小包裹，外面密密麻麻的缠了好多跟牛皮绳，看上去的确是有点头的东西了。
“昊宸，我的人只找到了这一件。”梁子凡说，“另一个在树底下的盒子似乎被人挖走了。”
挖走了？
于昊宸的神情有些古怪，梁子凡苦笑着说，“对，我怀疑皇上手里的那个就是这个盒子。”
夜晚，于昊宸王府的书房里。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眼前摆着是从于昊宸母妃的老宫女那拿来的油纸包。
拆？不拆？
三个人在这里已经半天了，看着眼前的纸包，虽然都好奇里面是什么，但是却在打开的瞬间犹豫了。
刚开始梁子凡要替于昊宸打开，却被于昊宸拦住了。于昊宸面带痛苦之色，似是不忍心打开这个包裹。
梁子凡和北宫月菁对视一眼，很是理解的保持安静让于昊宸自己调节情绪。毕竟这里头藏着的是一段尘封了数十年的秘密。
因为这个，有无数的人因它而牺牲，有无数的因它而冤死。
值得么？为了一个秘密。
对于皇家来说，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后果。
“打开吧！”于昊宸突然抬起头，他的眼神很坚毅，看来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了。
说完，于昊宸自己就把手伸向了那个包裹。
包裹被老宫女保存的很好，看出来，是用了心的。解开外面的牛皮绳，于昊宸三下两下就把绳子拆掉了。
看着里面的黄色油纸，他也没有犹豫，直接打开。
里面是一卷白色的绢布。上面用着朱砂工整的写着什么，由于白绢布整齐的卷在一起，字迹互相重叠，在外面也无法看到，想要看到里面的字，只能把白绢布展开。
于昊宸拿起来绢布，就要把它打开。
“当啷！”这时突然一声巨响，似是什么金属重物坠地的声音。
三人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在于昊宸脚边的青砖地上，跌落了一根金光闪闪的六尾凤凰钗。
“这是什么？”梁子凡有些奇怪，老宫女当时并没有说这根钗子。
北宫月菁离得近，先手快把凤凰钗子捡起来了。
钗子是个好东西，一看就是宫中制造的精品。凤凰的眼睛是红宝石打造，切面平整，在烛火的跳跃下，闪烁着流光溢彩。羽毛都是金的，在金面上一根一根雕刻出来的，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六根尾巴轻如蝉翼，拿在手里，尾翼随着手指的颤抖而在空气中轻轻韵动。可以想象，若是这么一根金钗子戴在人的脑袋上，凤凰随着步伐而在脑袋上晃动，仿佛随时要振翅高飞。
“六羽凤钗……”梁子凡见多识广，叫出了名字，“定是宫中又品阶的妃子的物品。想必是淑妃娘娘自己的东西吧！”
母妃的东西？
于昊宸在心里默默的重复一遍。他拿过钗子，郑重的擦拭了一遍，好像上面有什么灰尘一样。就这样，他一遍一遍的摩挲着钗子，就好像在摩挲着他的母妃一样。
梁子凡和北宫月菁都有默契的没有打扰于昊宸，让他独自享受了一会儿睹物思人的时光。
过了一会儿，于昊宸自己从中走出来，他抬眼看了梁子凡和北宫月菁，对上二人的眼神后，他打开了手中的白绢。
白绢放得久了不免有些发黄，当年的淑妃用朱砂在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朱砂字迹没有褪色，留在黄色的白绢上，有些莫名的渗人。
于昊宸看东西很快，一目十行，他越看面色越凝重，最后脸色黑的简直能滴出水来。
全部看完后，于昊宸痛苦的闭上双眼，长而卷翘的睫毛不住的在空气中颤抖，可以看出主人拼命忍着内心的伤痛。
“啊！啊！啊啊啊！”于昊宸最后忍耐不住发出痛苦的嚎叫，右手攥拳用力的砸着桌子，左手掐着自己大腿，绣工多日赶制出来的衣料在他的手中抽成了一团。
“母妃！”于昊宸皱紧五官，哀嚎着，“母妃，你好惨啊！”
梁子凡和北宫月菁见状，赶紧接过那个白绢看过去。白绢很精致，但是时间久了总会发脆，二人无比小心生怕弄坏了淑妃留下来的遗物。
看的过程中，梁子凡和北宫月菁突然明白了为了于昊宸的面色越来越凝重。甚至北宫月菁看完过后直接眼泪含眼圈，哭了出来。
梁子凡展开白绢，一尺多长的白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记录着皇后的各种恶行。
随意掌掴宫女、杖毙太监都是轻的，后来还有皇后下药陷害嫔妃致使其滑胎流产……累累罪行，罄竹难书，让人看了忍不住寒意上涌。
“这……”纵然是见多识广的梁子凡也有些愣住了，“我们要把这个交给皇上。”
“不可。”于昊宸皱着眉说，“皇后再后宫多年，手段奇淫，若是她稍稍动动手脚，把这个在送到孝丰帝前给毁了，那不光是母妃白白牺牲，连我们都可能被她很身上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