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当日,京城热闹非凡。
皇帝嫁女,而且嫁的还是最宠爱的女儿,肯定下了很大的本钱,真真切切的十里红妆,送亲的队伍十分浩大。
那一日,皇后亲自给荣华梳头,含着泪将女儿送上了花轿。荣华的亲哥哥太子殿下亲自护送出嫁。
队伍绕着京城走了三圈,然后来到驸马府。驸马府是皇帝新赐的一座府邸,十分华丽。
荣华一直很紧张,哪怕人还在轿子里,距离驸马府还很远时,她的掌心就已经沁出了密汗。
直到轿子停下,她的心更加悬到了嗓子眼儿,只闻炮竹声声,轿子外面有人踢了三下,那是苏玉辰。
苏玉辰一身喜服,俊朗万分,尽管是大喜之日,他还是很吝啬露出一个笑脸来,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掀了轿帘,他轻轻地将里面的人抱起,踏过门槛,跨过火盆,在众人的欢呼和喝彩之中一路来到正厅。
这时,靠在苏玉辰温暖的怀中,荣华一颗嘭嘭乱跳的心总算定下来了。她已经在想象从今天开始的美好生活。
拜完堂,荣华被送到了喜房,房里很安静,只有良辰和美景两人陪伴,但是能够很清晰地听见外面的热闹声音。
良辰怕荣华会饿,便拿来一些点心给她吃。荣华也的确是饿了,于是乎拿着良辰递过来的点心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她不能吃的太不小心,万一把妆弄花了,就不能在苏玉辰挑起盖头的那一瞬间以最好最漂亮的那一面对他笑了。
等了很久,外面的闹腾的声音才渐渐止息,估摸着苏玉辰快要回来了,荣华的心又开始嘭嘭直跳。
可是又等了很久,房外还是没有传来脚步声。等到荣华的心都不再狂跳,苏玉辰还是没有来。
良辰美景两人开始抱怨,这个驸马爷,这么晚了也不来,害得公主在此苦等,他是怎么搞的?
直到深夜,房门终于打开,一身喜服的苏玉辰,身上略带些酒气,徐徐进来。他朝良辰和美景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
良辰和美景两个丫头也很有眼力见,立刻便欠了欠身关着门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苏玉辰和荣华两个人。
荣华宽大的水袖中,两只白玉般的手紧紧相握,指节都开始泛红,她,很紧张,也很期待,期待着苏玉辰来掀盖头。
可是,等了很久,她没有听见任何的响声,没有呼吸声,没有脚步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甚至以为房间里只剩下了她自己。
苏玉辰呢?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过来?他……是不是喝了太多的酒,睡着了?荣华很担心,她微微抬起盖头的一角,
却看见苏玉辰坐在桌旁的背影,他在喝茶。却一句话都没有。荣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坐在那里喝茶,而不是过来给自己掀盖头。
算了,他或许是有点醉了,想先喝两杯茶解解酒罢。她还是乖乖的等待好了。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房间里终于有了声音,荣华听出来了,苏玉辰离开了桌旁,在踱步,但是为什么脚步声却好像是越来越远了呢?
末了,竟然听见一声开门声,然后又传来冷冷的声音:“今天的新娘子,本应是她的!”
荣华的心,顿时像是跌入冰窟,瞬间凝固成了冰块,然后被砾石撞击,碎成千千万万块碎片。
苏玉辰口中的那个“她”,荣华犹豫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谢秀媛。
荣华猛然掀开盖头,看见的却是敞开的房门,苏玉辰早已没了身影。两颗豆大的泪珠滚滚而出.
苏玉辰他的心里竟然还是念着谢秀媛,他竟然在他们的新婚之夜跟她说出这样的话,竟然为了一个死去的人离开他们的新房!
荣华真的无法接受这一切,无法接受苏玉辰居然如此对待自己,既然他心里还念着谢秀媛,又为什么要答应娶她呢?
荣华吹了灯,关上门,整个人抵在门上,颓然向下倒去。泪水已经打湿了衣襟,荣华躺在地上,捂着嘴哭泣。哭着哭着,直到没了力气,直到天色亮起。
门外传来良辰和美景两人的敲门声,荣华慌忙从地上爬起,赶紧把喜服换下来,然后才让她们进来。
看见苏玉辰不在,两个丫头很是惊讶,对此,荣华的解释是,苏玉辰一早就去了书房处理政务。苏玉辰这个人出了名的勤政,良辰美景也不曾起疑,但是看见荣华一脸憔悴,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服侍荣华穿戴好之后,便出了外室来吃早膳。良辰问要不要去喊驸马爷一起来吃,荣华却说不必了,他还在忙就让他忙吧,不要去打扰他。
事实上,她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记恨苏玉辰,荣华是什么样的人,自小心高气傲惯了,新婚之夜新郎夺门而出这样的事情实在太羞辱人,她觉得苏玉辰就是故意要这样来羞辱她的.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承受这一切,既然他这样对待她,那么她也你有必要对他有多好,大家各过各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正要开始吃,外面却出现苏玉辰的身影,他一身清爽的茶白色长衫,徐徐进来,然后坐到荣华对面,他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说道:“吃饭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呢,公主?”
说实话,虽然苏玉辰笑着,荣华却分明感觉到他是在假笑,可是纵然如此,她的心还是怦然跳动,毕竟认识他在他身边追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不是面无表情的一面.
她很久以前就在想,苏玉辰长得这么英俊,他笑起来肯定会很好看吧,现在看来,的确很好看,但是好看的面容里,荣华却看见了冰冷。
她心里嘲笑自己,可笑自己还真以为苏玉辰这颗石头做的心终于被自己感动了,原来,苏玉辰依然还念着谢秀媛,仍然还恨着自己,他娶自己,只不过就是为了报复折磨她。昨天晚上不过是一个开始吧?
荣华也牵起嘴唇,笑道:“我怕打扰到驸马,所以就没有让人去喊你,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吃吧,美景,去多添一副碗筷来。”
很快添了碗筷,荣华喝了一口粥,看了苏玉辰一眼,这个人,如果不是铁石心肠,如果温暖一点,哪怕只是温暖一点点,都可以称作完美了,可是……
两个人都低头吃饭,并无交流,饭桌上安静得很。下人们见了,都觉得有些奇怪,这不像是新婚夫妻该有的状态啊。
吃完早饭,苏玉辰又回了书房,荣华则在驸马府四处逛逛。这座府邸,从装饰到布局,无不华丽,足以体现皇帝和皇后对荣华的宠爱。且府里有很多下人,一路上见了她,便恭恭敬敬地问好。
心中烦闷难以排解,纵然景致万千好,荣华也觉得平平。她根本没有心思赏景,脑海里一直浮现早上苏玉辰的脸,以及昨晚所发生的事,她发现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自己一心想嫁的人,却是为了报复自己而娶自己,她觉得很失败,难道她的一生就要像现在这样跟苏玉辰相处下去了吗?她的未来都要在折磨与被折磨之中度过?
来到花园的凉亭,荣华坐了下来,吩咐道:“良辰,美景,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良辰美景两人相视一眼,觉得今天的公主好像很不开心,可是才新婚第一天,公主为什么事不开心呢?她们很担心荣华,但是也还是默默地退了下去。
荣华叹息一声,趴在桌上,望向亭边碧绿的湖,湖水迎风波光粼粼,久久不能平静,就像她此刻的心境一样。
微风和暖,因昨日没有睡过,荣华趴在桌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远处,苏玉辰遥遥望过来,眼底掠过一丝寒冷,转头离开。
苏玉辰在书房里少有出门,午膳都是命人送过去的,对此荣华也并未多大在意,她知道,苏玉辰肯定不愿意跟自己坐在同一个屋檐下,今天早上已经是例外中的例外.
不,应该说,今天早上是苏玉辰特地出来向自己示威的,他要让她知道,嫁给他,不是什么好事。
晚上,荣华用完晚饭,洗漱好便一个人来到书房。可能苏玉辰不大喜欢亮光,里面只有书案两旁两盏灯,烛光微弱,仅能看清五步之内的东西.
荣华推门进去,并未走到烛光照得到的范围。苏玉辰知道是荣华,也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地问:“何事?”
荣华也淡淡出声:“今晚便回房来睡吧。”苏玉辰执笔的手顿了一下,头却仍然未有抬起来.
荣华又道:“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长期睡在这书房里,久了难免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外界知道你我夫妻二人新婚不久就分房睡,传出去对你对我都不好。
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跟我睡的,只要在同一房间,睡哪里是你的事情,我不管。如何?”
荣华想了一个下午,终于下定决心要继续走这条路,走感化苏玉辰的路。她想,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妨再多走两步罢,反正不管结局如何,她努力过了,才算不后悔,
况且,她不得不承认,不论苏玉辰怎么对待自己,她的心还是时时刻刻为他牵动,这一点恐怕是这一生到死也改变不了了。所以,她只有努力向前,没有犹豫的机会和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