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站在原地等苏玉辰的回答,苏玉辰却蓦然抬了头,没有表情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更加冷淡,看上去像是铺了一层薄薄的雪在表面。他说:“知道了。”
荣华嘴角浮起一抹微笑,但是因为光线很暗,苏玉辰看不见。没有多说什么,荣华转身回了房。
房间里,荣华拿着一卷书一边看,一边喝茶。为了不让人起疑,她已经将伺候的丫鬟们都早早的打发下去了,就只剩下良辰和美景两个人。她们此刻在铺床。
美景走过来说道:“公主,夜深了,您总盯着书对眼睛不好的,还是早些歇息吧!”
荣华抬头看了看外面,只见书房那边还有微微的火光透出来,微微一笑道:“不碍事,我等一等驸马,你和良辰先下去休息吧!”
良辰美景两个人不知道公主到底怎么了,心里很是担忧,从前的公主是活泼好动的,很少捧着一本书看几个时辰,更不会整天眉头不展,好像忧心忡忡似的。“公主,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有的话,您可以跟奴婢和美景说的,奴婢们或许可以为您解忧。”良辰皱着眉头说道。
荣华有些惊讶,没想到她满腹的忧思已经表露得如此明显了,真是不该,她自己的事情,不该让关心自己的人跟着一起担心的。荣华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道:“我没有什么心事啊,可能是搬了新家不适应的缘故吧,别担心,我没有事的,快下去休息吧。”
良辰美景两人将信将疑,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心里总觉得公主的忧愁跟驸马有关。驸马这个人冷淡淡的,新婚第一天就闷在书房里不出门,连跟公主吃个饭都吝啬,也难怪公主不高兴。
良辰美景退下去之后,荣华才放下了书,其实她也没有认真地把书看进去,她只是装模作样,不想让自己看上去那么焦虑而已。
她喝了一口茶,支着脑袋发呆,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书房那边,窗户透出来的光很微弱,却一直都没有熄灭。
安静下来,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苏玉辰临走时所说的那句话。他说:“今日与我成亲的人应该是她。”
呵呵,一个死了的人,她却还不肯放过苏玉辰,她还萦绕在他的心里。也是了,毕竟当初她死了,苏玉辰堂堂一个大男人却想过去死,一个能让他放弃自己生命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忘记呢?
神思游走之际,门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荣华抬首望去,只见苏玉辰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床被子。她心中好笑,这个人真的想得好周到,连被子都知道带一床来。
苏玉辰进来之后,便把被子放在一旁的软榻上,也并不说话,放好被子之后,兀自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喝起来。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后,荣华拿起书卷,径直爬上了床,睡下之前特意搬起一个瓷枕问苏玉辰:“要枕头么?”
苏玉辰没有做声,只是摇摇头,荣华然后又把枕头放回原处,不要就不要,反正床上空荡得很。随后,荣华便睡下了。
躺在床上,荣华转身背对着外面,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竖起耳朵听苏玉辰的动静。
苏玉辰这个人,话少人静,连走路的声音也很小。不一会儿便熄了灯,苏玉辰摸到软榻上躺下,房间内安静异常。
这时,荣华才转过身来,眼睛朝软榻的方向看过去,除了一片黑漆,什么也看不见。
荣华睡不着,虽然已经很疲倦,可是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会想到昨天的情形,她想,或许这辈子她都忘不掉昨天的事了吧。
有一种直觉,荣华认为苏玉辰也一定没有睡着,于是她喊了他一声:“苏玉辰!”没人回应,她又问:“你答应娶我,只是为了找机会报复我吧,对不对?”
仍然没有人回答,荣华以为苏玉辰是真的睡着了,于是也准备睡觉.
没想到,对方却发出了声音:“你说对了,我是为了报复你,秀媛的死,是你造成的。”
他说话本来就冷,在黑夜里,在看不见源头的情况下,更加显得冰冷。
荣华浑身一凛,虽然她料到了,但是猜测跟从口中说出来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只觉得胸口一片冰凉,冷得她透不过气来。
过了许久,荣华又说:“我晓得你恨我怨我,不是不管你多恨多怨,还请你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好夫君的样子来,莫要让别人看了出来,以免落人话柄,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也好。”
苏玉辰仍然没有回答,真是惜字如金。荣华翻身向内,闭眼睡觉。
第二天,荣华和苏玉辰是一起吃的早点,午饭,甚至晚饭,看来苏玉辰把昨晚的话听进去了,荣华很是开心。
苏玉辰偶尔还会给荣华夹菜倒水,两个人还肩并肩在府里游览了一番。虽然知道苏玉辰是在做戏,但是有的时候,荣华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把一切当成真的来看。
她有时甚至会想,要是苏玉辰能够永远这样演戏演下去就好了。然而并不会,一旦身边没有人了,苏玉辰便又回到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连正眼都懒得看她一眼的样子。
这让荣华很郁闷,就像刚做完一场美梦,醒来就要面对现实的残酷一样。
第三天是回门之日,一早,用过早饭之后,荣华和苏玉辰两人便往皇宫而去。又是一条十分浩大的队伍,穿行在街道上,引来无数目光。荣华和苏玉辰已是夫妻,所以坐在同一辆马车内。
但是同样是相对无言。苏玉辰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低头看,荣华则干脆靠在软垫上闭目休憩。一会子热闹,又有好多人要应付。
她虽然生在皇宫,长在皇宫,但是却真心不喜欢皇宫里的氛围,太假了。她的确喜欢热闹不错,但是不喜欢这种奢侈的场面上的热闹,她喜欢的是市井繁华那种朴实的热闹。
这一天,皇宫大摆回门宴,其奢华和热闹程度丝毫都不亚于成亲当日。宴会上,苏玉辰和荣华都很忙碌,两人都被人拉着好一通祝贺。
而苏玉辰作为新婚郎,还被众人拉着灌了不少酒。置身于这一片嘈杂之中,荣华只觉得头昏脑涨,烦躁之余,恨不得立刻跑开,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耳朵。
苏玉辰是一个很会演戏的人,这一点荣华也是这两天才发现。苏玉辰平日里板着脸,一到百官面前,在今天这样该笑的日子里,也会笑得很灿烂,一点勉强的影子都找不到。不得不令人佩服。
宴会过后,宾客散去。皇后将荣华带到寝宫,母女俩好好谈了许久的话。就像普通的母亲问刚出嫁的女儿一样,皇后问苏玉辰待她好不好,荣华用满脸的笑说很好,皇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时,荣华的心里酸楚不已,真的好想向以前一样可以扑进母亲的怀里哭诉,苏玉辰待她不好,一点也不好,可是她不能,她已经嫁人了,长大了,嫁给苏玉辰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该再让母亲为她操心,不能。
而且,如果她跑到皇后面前哭诉,对苏玉辰会很不利,皇后爱女心切,肯定问罪于苏玉辰,然后皇帝也会动怒,这不是荣华想看到的。所以,再多的苦楚,荣华都只能自己独自吞下去。
从皇后的寝宫出来时,皇帝正跟苏玉辰谈着什么,荣华没有去打扰,而是静静地等在一旁。待到他们谈完,荣华又跟皇帝聊了一会儿家常,便和苏玉辰两人出宫去了。
在马车上,两人一如既往地互相不说话。荣华靠在软垫上,挑起帘子望向外面,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苏玉辰抬眼看了荣华一眼,看见她的肩膀有些颤抖,便知道她在哭泣。但是,他只是冷眼看着,什么都没有说。
这是她自己自找的,怪不得任何人。过了不知道多久,荣华忽然问道:“你达到目的了,很开心吧?”她没有转身,依然背对着他。
苏玉辰低下头,却是没有回答。他不回答,荣华也知道,他心里是得意的,他那么恨她,看见她痛苦,他怎么能不快乐呢?
回到驸马府后,苏玉辰去了书房,荣华则把自己关在卧房,也不让任何人伺候,说是太累了要休息一下。
她把头埋进软被之中,低声哭泣,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累了,泪水流干了,才停止,她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否则就被苏玉辰打败了,她给自己鼓劲.
终有一天,她一定要让苏玉辰的铁石心肠融化。
晚上,荣华没有等苏玉辰,很早就吃完饭,洗漱好上床睡觉。苏玉辰回房时,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吵醒了她。她没有睁眼,仍然静静地听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熄灯。
荣华突然说道:“苏玉辰,不管你想怎么报复我,我不会向你屈服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你今日所作所为是错的,等着看吧!”
突然听见她说出这么一句话,苏玉辰有一瞬的惊讶,随即眼里闪过无限冷意,心中冷笑,错?他是永远不会觉得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