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看着荣华,心里觉得或许这位公主倒与平常的不太一样。于是她们纷纷对荣华刮目相看,当下也真心帮助她了。
但是这终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荣华从来没有下过厨,也从来没有看别人下过厨,所以一切都是从零开始。
她先是看厨娘做菜,看了好几遍,突然觉得步骤不多,还是挺简单的,不就是先放油再放菜,再放盐吗,她觉得不难。于是她迫不及待地自己动起手来,由厨娘从旁看着,提点提点。
但是,她很快就吃到了苦头,放菜的时候,油四处飞溅,打到手背上脸上,立刻吓得荣华大喊惊叫,其他人用善意的目光看着她,仿佛看见了初初学厨的自己。
在厨娘的指导下,荣华终于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道菜——清炒小白菜。
虽然清炒变成了火炒,小白菜也因火候没有控制好变得黑黑的,但毕竟是第一道菜,在众人善意的表扬下,荣华也骄傲了一把。
不过,在尝到味道之后,她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心一下就凉了,就跟直接吃盐一样,根本入不了口。
看荣华苦着脸,良辰美景和厨娘们也纷纷尝了一尝,尽量不让自己的脸皱起来,味道的确是……一言难尽。
有同情她的厨娘安慰她道:“公主,您是第一次做菜,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当初奴婢第一次做菜的时候可是比您的差远了。”
闻言,其他人也开始附和,鼓励她说已经很不错了。
荣华明白她们是在宽慰自己,当即也露出个笑容来,继续做第二道菜。一个下午,荣华都在做这道清炒小白菜,浪费掉不少白菜。
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还是成功了,晚饭时,荣华吃着自己做的菜,虽然只有一道,但是她心里已经无比满足。
晚上,洗漱完,荣华早早的上床睡觉,在烛光下,她望着自己的满目疮痍的一双手,好一顿感叹。她这样为难折磨自己,究竟值得不值得呢。
这一夜,因手上被油烫过的地方起了水泡,火辣辣的疼,一直疼得荣华睡不着觉,反而看见了深夜而归的苏玉辰。
荣华眯着眼睛,隔出一条缝来看苏玉辰,只见在黄色的烛火下,他的身影颀长,又夹杂着几分清冷,他进来之后轻轻地关好了门,然后坐在桌边喝了一会儿茶,然后熄了灯走到软榻上睡觉。
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往荣华这边投过来。
这令荣华有点失落。想起自己白天受的那些伤,她的心口就一阵疼痛,鼻子酸酸的,一滴滚烫的泪珠自眼角滑落,滴到瓷枕上面,吧嗒一声响。
荣华一夜都沉浸在痛苦之中,有身体上的,也有心理上的,直到天蒙蒙亮才有点睡意,但是又被苏玉辰的起床声音给吵醒了,他的动作很轻,所以声音也很小,但是荣华还是醒了。
像清炒小白菜这样的菜,当属最为简单的一道菜了,不用多放调料,火候也好控制,但是一盘小白菜而已,做的再好也不过是白菜,根本不能算是一道菜。
荣华想,她要讨好苏玉辰,总不能就端一盘子白菜去吧,那个样子就恐怕要变成笑话了。
于是,荣华又开始学习做别的复杂的菜式,整天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在厨房里度过的,她这个以前养尊处优,身上满是香粉味儿的公主,渐渐地身上有了油烟的味道。
原本冰肌如玉的双手,也渐渐地留了疤,甚至长了茧子,不过好在都是在手掌心,而且并不明显,手背上,经过医女的精心调养,还是跟以前差不多的。
偶尔,荣华也会进宫去陪陪皇后,见见皇帝,她的气色最近因为劳累不是太好。
最近每当进宫,她就会吩咐良辰美景给她多擦一点胭脂水粉,然后身上多撒一些香粉,这样就能盖过油烟的味道。
良辰美景两人很是心疼,嫁给苏玉辰才短短三个月,她们的公主就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似的,从前的那股子活泼劲儿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最让她们心疼的是,公主苦心学厨艺,偏偏还不让告诉驸马,驸马也天天早出晚归的,根本就不关心公主,她们真的为公主感到不值。
有好几次,皇后发现荣华的手比以前粗糙了,心疼地问她怎么回事,问她在驸马府是不是过得好。
良辰美景二人差点就把一切说了出来,但是每次都让荣华抢先说了,而荣华的说法,自然都是说自己很好。
又是两个月过去,经过勤学苦练,荣华的厨艺已经很不错了,只要不是皇宫御膳房的那种要求,不管是什么菜,她都能做出来,并且味道不错了。
学会了做菜,荣华又想学一学做各种糕点,驸马府的厨娘很多都是皇后特意挑选的宫里的御厨。
所以不论菜也好,汤也好,还是糕点,只要是膳食,她们都能做的非常好,所以师承于她们的荣华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差。
这么久以来,荣华比以前要更有耐心得多了,而且渐渐地,她发现了下厨的乐趣,慢慢地真心喜欢上下厨,竟然觉得很快乐。
有厨娘好奇地问荣华:“公主,您辛辛苦苦学习厨艺,可是为了能够亲手做给驸马爷吃?”
荣华笑而不语。这也没什么了,她和苏玉辰是夫妻,尽管只是明面上的夫妻,但是别人不知道啊,她这么一承认,别人只会说他们夫妻恩爱。
果然,厨娘们一下子都说公主是个贤妻良母,驸马爷真是有福气云云。荣华想,苏玉辰他,的确是有福气呢!
只不过,她呢?她的心意,苏玉辰究竟要到几时才能明白?
这一天,午睡过后,荣华很早就进厨房忙活起来,厨娘们都被放了假,厨房里只有荣华,和打打下手的良辰和美景姐妹俩。
荣华要在今天,给苏玉辰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
为了能够做到尽善尽美,荣华每道菜都谨小慎微,就连切菜,哪怕哪一刀切薄了,那一刀切厚了,或者形状不好看,她都会扔掉,这是她一生之中最最有耐心的时刻。
良辰美景两个人看在眼里,觉得驸马爷要是还不感动,不知道珍惜那就真的太没良心了。
做菜最难掌握的就是火候,而且对于才刚学数月的人来说,火候对不对还不容易判断,所以每一道菜做完,荣华都会先尝几口,如果觉得味道对,那就保留下来,如果味道不对,那就只有重新再做一道。
一顿饭整整做了五六个时辰,从下午到晚上,荣华的动作就一直没有停歇过,连良辰美景这两个打下手的都嫌累了,更别说荣华这个厨子了。
天色已晚,估摸着苏玉辰快回来了,一道道菜端进房中,荣华还特地打扮了一番,吩咐良辰美景下去之后,然后坐在桌边,静静等待。她希望,苏玉辰进来时能够眼前一亮,最好还能够露出一抹笑容,哪怕只是一丝丝也好。
已是深夜。苏玉辰还没有回来,荣华已经开始打瞌睡。她用力地甩甩头,摸了摸桌上的菜碗,还温着,顿时稍微放心。苏玉辰平时本来就回来得晚,但是荣华感觉,他今天回来比平常还要晚一些。
将近午夜子时,外面才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荣华正襟危坐,理了理胸前的发丝,牵起一个得体的笑脸,推开门的一刹那,把笑容绽放得更加艳丽。
苏玉辰开门看见荣华,以及满桌的菜肴,脸上的确闪过一抹震惊,眼睛也的确一亮,但是这些动作过去得极快极快,快到荣华根本就没有看到。
她看见的,是他那一张千年不变的没有表情的脸,她登时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又告诉自己没有关系,他本来就喜怒不形于色,没有眼前一亮,也没什么奇怪的。
苏玉辰站在门口,没有再往前,怔了须臾,淡淡道:“既然公主还在用膳,我今夜便去书房睡吧。”说完便转身要走。
“苏玉辰。”荣华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喊他的名字只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她想了想,又道:“这是我专门跟厨娘学的,你……不过来尝一尝吗?”
荣华能这么说,已经是放下了身段,但是苏玉辰偏偏不领情:“我已经吃过了,吃不下了!”
抬脚又要走,又被荣华喊住:“我专门为你做的,你……”
“公主是千金之躯,不需要为我去做这种粗活,降低自己的身份!既然是公主千辛万苦做的,公主还是自己多吃一点罢。”冷冰冰的毫无情义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在荣华的心上,生疼生疼。苏玉辰这个人,简直是没有心的!
荣华看着苏玉辰离去的背影,仿佛看见这几个月来所有的辛劳和努力都付诸东流了,一切的一切只是笑话。
她心痛,她委屈。她告诉自己不要哭,努力忍住泪水,但是眼眶里,水泽就像泉水一样涌出,抵挡不住,迅速滚落,最后滴在还有余温的鸽子汤里。
荣华觉得,苏玉辰说的没错,既然是她自己辛辛苦苦的劳作,那么她就应该多吃一点,就算是慰劳自己了。荣华含着泪,把桌上的膳食吃了个干干净净,最后终于绷不住大哭一场。哭完之后,又亲自收好碗筷,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