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许禁以堪称敬业的态度,废寝忘食快马加鞭地将顾氏影业近三年来的账目细表盘查了遍,就差把每一笔支出每一笔收入拿个小本记下来,做十以内的数学加减法了。
可惜,无论付出了多少心血,结果还是那个结果,一无所获。这让许禁很是苦恼,感觉这几天的付出真的是浪费掉了,很是心疼自己。
许禁扔下那一本本的账册,靠在椅背上,揉着额角,眉头紧锁,一个人自言自语说,“莫不是侦查方向有误?”
旁边的林嘉耳朵尖,听到这话,当下找到了知音一般,眼睛贼亮贼亮的凑过来,“我说许队,你也有这感觉?”
许禁瞧了他一眼,表示并不是很想理这货,便明知故问,“感觉?什么感觉?”说罢还翻了他一个白眼,实在是不想
林同学一拍大腿,有些急了,“就这案子啊,我也觉着种种迹象表明,顾氏影业跟这事多半无关。”
“哦?”许禁倒还蛮想听听他怎么看的,便坐直身,靠他近了些,“你怎么分析的?”
分析?林嘉表示他并没有用到这种需要耗费脑力的高级刑侦手段,他只是隐约觉着,大概就是传说中不靠谱的专业嗅觉吧。
林嘉一只手撑在桌上,探过身来,表情很认真。“许队,我暗中观察了顾亦宸那么久,如果他要真有什么猫腻的话,也早该发现一丝半点有价值的线索了。”
可偏偏要命的是,没有,顾亦宸这个人从头到尾没有露出过一丝半点的马脚,当然,这还是在他们假定顾亦宸是嫌疑人的前提下。
林嘉当年警校综合排名第一的成绩毕业,又有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无论是侦查能力还是专业素质那都是不容置疑的,而他说顾亦宸这个人不像有问题,这可信度说服力自然很高。
许禁眯起眼,“那倒奇怪了,以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首要怀疑的对象便是这顾氏与顾亦宸,但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查,顾亦宸此人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而顾氏影业也算没什么浑水。”她停了停,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莫不是有人在从中捣鬼,在混淆警方视听?”
林嘉赞同地点了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许禁又靠回椅背上,将原因后果蛛丝马迹前前后后又过了遍,却不出意外的没什么收获。她收回思绪,才对林嘉说,“不过目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唯有继续盯着顾亦宸动向,以不变应万变,我就不信,如果真有幕后黑手,他能一直潜下去。”
林嘉却在旁边沉吟了半响,一副甚是为难的样子,许禁看了,只觉得一个大男人吞吞吐吐的实在别扭,便把眉头一皱,“有什么就说,大男人的,光皱脸能皱出朵花来?”
被一个女人这么说,林嘉觉得太伤自尊了,但作为一名专业的刑警,他生生压下扭头就走撂挑子不干的冲动,一板一眼地向上级汇报起工作来,“经过我这些天的跟踪观察,顾亦宸是没整出来什么动静,但他新过门的妻子林薇薇,”他怕许大队剧情跟不上,于是很贴心地讲解了一番,“其亦为顾氏影业旗下艺人,目前基本属于半歇影状态。”
奈何许禁不领他的情,她挥了挥手,“说重点。”
林同志脸上顿时就有些挂不住了,他默默在某人面上剜了好几个窟窿,一边继续说,“林薇薇似乎同一个法国人私交甚好,近日来往更是愈发频繁了。”
法国人?许禁心中一动,别是……她打断他,问,“那个法国人,可叫……钱亚都?”
林嘉眉毛一挑,“你怎么知道?”
“猜的。”许禁开始打哈哈,“胡乱猜的。”
林嘉在警校修的便是微表情分析专业,许禁的表情他一看便知,她有什么不欲让他知道,但林嘉不是很在意,许禁的为人他是知道的,虽说平日里嘴毒了些女汉子了些抠门了些,但其品性林嘉还是绝对相信的。
他转回视线,实话实说,“我觉得林薇薇与钱亚都二人不简单,应该列在调查名单里。”
“好好,”许禁突然有些六神无主起来,也不管对方说了什么,只胡乱应了,便打发他走,“你去忙吧。”
钱亚都,这个名字就跟一根刺一般,让她进也不能,退也不能。许禁闭了闭眼,进便是不仁不义,而退则是不忠不孝,钱亚都,你可真给我出了道难题。
“唉,真是的,不想来什么就来什么。”许禁苦恼的嘀咕道。
再说顾亦宸这边,办公室里,沈寒熙依旧一派大爷样的赖在沙发上,一边偷偷观察顾亦宸的表情反应。他刚刚一五一十的将最近林薇薇的一举一动尽数上报,当然其中包括她与钱亚都几次共游之事。
所以他想,他家少爷会不会一罐子醋灌得太猛,伤着胃。可东瞅瞅西瞧瞧,那尊大佛自打听了这消息,便一心扑在文件里,活像没听着这回事似的。
沈寒熙转回眸,觉得这戏台子都搭起来了,主角却要罢演,这事也够不是个事的。他甚至有些忧郁地想,没拍两张照片回来刺激刺激这根粗神经可真是失误。
他这边愁肠百结了好一会儿,顾亦宸才抬起头来,淡淡问,“还有事?”
以沈寒熙对拜把兄弟的了解,一听这语调,立马又阳光灿烂起来,顾亦宸这个人凡事是不轻易动声色,但并不代表他没有情绪,而他表达情绪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就是迁怒于他沈某人。以前的沈寒熙经常扶额叹气,一方面悲叹自己命苦,另一方面又觉得这牺牲值得,两种看似相悖的心理活动之下,隐藏的其实是沈大少那一股子浓浓的抖m气质。
他调整了下坐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开始煽风点火,“这事你真能忍?”
可惜顾亦宸对自己的拜把兄弟那也是了解之至的,瞅瞅某人那表情,都不用过脑子,就把他那些个花花肠子摸得清清楚楚。
顾亦宸签下一个名字,口气依旧淡淡的,“我事先知道,况且,薇薇我信得过。”
一句话,赌死了沈寒熙看戏的所有出路。他俊脸一垮,往回一摊,心里暗嚎了一声:天要亡我!登时就觉得生无可恋了。
晚上回家,顾亦宸扯松领带,把此事当做个笑话讲给林薇薇听,虽然当事人并没有听出这笑话的笑点在哪儿。
“你这样捉弄那祖宗,就不怕他翻脸?”林薇薇正在布菜,把那些盘盘碟碟摆得整齐了,很配合地笑起来,也打趣他说,“还是说,倘若我不是报备在先,你便真的要信了那许多流言?”
话说得虽稍有几分抱怨,却是打闹的口吻。
顾亦宸在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来,瞧了瞧桌上的饭菜,四菜一汤。他略一皱眉,只两个人倒显得有些浪费了。
见他不答,林薇薇侧头盯了他好一会儿,然后败下阵来,佯装着叹了叹,“罢了,你个闷葫芦。”
某人一挑眉,似乎要将沉默进行到底,顾亦宸牵出一个笑,然后帮着摆好了碗,又细细端详起桌上这些吃食来,菜式是简单的家常菜,卖相自然不比外边那些大厨烹饪的山珍海味,但饶是顾亦宸这般过够了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偶尔也会觉着粗茶淡饭饱即休,如此足矣。
何况,这掌勺的人,还是林薇薇。
两人吃过饭,把碗筷收拾进厨房,顾亦宸很顺手的挽起袖子,一拧水龙头,却不想用力过猛,水冲到槽里的碗碟上,又迸出来,溅了他一身。
林薇薇手忙脚乱地关了水龙头,扭头却瞥见顾亦宸那张看似毫无波动的脸上,懊恼愤恨不悦几种情绪杂陈变换,好不精彩。
她不地道的心下一乐,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憋着笑,对顾同学说,“衣服都湿了,快去换件,这里有我就行了。”
顾亦宸修长的手指扒拉了淋湿的地方,碗大的一片水渍,他眉间深锁,点点头。
上楼从各色的衣服里挑了件白衬衫换上,顾亦宸又下了楼,这次却停在厨房门口,他目光落在里边忙活的林薇薇身上。她对于洗碗这种活计似乎也不很得心应手,只是女性那种自然而然的操持家务的本事貌似发挥了不少作用,这才使得她也算像模像样的将那一个个盘子洗干净,放好。
他突然想到,似乎母亲从未像这般洗手做过羹汤,甚至从未走进过厨房一步,她的工作似乎只是颐指气使地定好菜式,然后吩咐下人准备饭菜。不过再想想,好像也对,她那样的女人,只适合高高在上,享尽人间繁华,这等事,终究是做不得的。
他倚在门框上,幽幽叹了口,终归少了些烟火气。
“薇薇,”半响,他开口,“其实我是吃味的。”
他顾亦宸从来就是这般小心眼的人,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心里更容不得他的薇薇与旁的男人有半分牵扯,哪怕明知是逢场作戏。
冷不丁响起这么一句,水槽旁的林薇薇稍稍一愣,然后动作顺畅的接下去,放好抹布,洗了手,走到他身边,嫣然笑起。
“那好,以后我不再招惹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