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卿实在是想不明白今日的楼渊为何会如此反常,竟关心起她的吃食来了。
“看来本王应该将外院的奴才换一换了。“楼渊声音低沉,满满的危险。
“和他们没关系。“公子卿当然听得出他语气不善。
“哦?“楼渊看着她,显然是不信,轮椅慢慢向前,渐渐逼近她,离她越来越近。
公子卿皱着眉头,不明所以。
楼渊认真地看着她,眼底平静无波,让人猜不透。
但楼渊终于发现了,发现她不寻常的脸色是如此苍白,毫无血色!
之前离她太远,她的脸被闪烁烛光映衬,看起来并无不同。现在近了看,差点吓到他。
楼渊脸色微变,“你生病了?“
公子卿一惊,站起身来,“只是风寒而已。“
“那为何不请大夫?“楼渊继续追问。他的担忧溢于言表。
公子卿被他问得非常不自然,“小病而已,不用王爷担心。“语气不自觉地变冷。
她刚说完,心头猛然一阵剧痛。仅仅是一瞬,她马上稳住了自己摇晃的身体,额头上泛起一层水珠。
楼渊发现了她的异样,想上前去。“恭御卿!“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公子卿苦笑,“我叫御卿,不叫恭御卿。。。“她只能在心里想。
心头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的脸越发苍白,额头上的汗珠更加密集。
但是她还在忍,她不想他发现,她没想到自己今日会发病,更没想到他会在她发病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楼渊见她越来越不对劲,想要离她近一些,谁知,她竟然又向后退了几步,楼渊不禁恼怒。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暗骂一声。
轮椅又向前,“恭御卿,苦肉计对本王没用!“楼渊声音低沉。
听此,正在忍受极大痛苦的公子卿差点没忍住,苦肉计!?
她公子卿堂堂琅琊阁阁主,何须对别人使出苦肉计!
“王爷,既然苦肉计对你没用,那就请。。。回吧。“她现在只想让他离开,然后关上门自己痛一晚上就好。
不过楼渊怎会轻易离开,仍在不停地靠近她。
公子卿现在快被疼痛淹没了理智,身子摇摇晃晃,眼看着马上就摔倒在地。
楼渊脸色大变,从轮椅上飞跃而起。
最后一丝清醒被痛苦剥夺,孱弱的身子不受控制,摔倒在地。
楼渊大手一揽,将她抱在怀里,回到了轮椅上。
此时,公子卿躺在他的怀中,双眸紧闭,双唇被牙齿死死咬住,汗水浸湿了额头上的发丝。
看着怀里的人,从她身上传递给他的温热,才让他觉得是如此真实。看着她的脸,楼渊知道,她在忍受痛苦。
于是,堂堂战王府楼王慌了。
“卫殊!“楼渊这一声使用内力吼出,正在浮生阁外站守的卫殊被吓了一跳,连忙运起轻功朝浮生阁内飞去。
卫殊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他从楼渊的声音里听出了慌乱。。。
在他的印象中,王爷从未如此过!
几个呼吸间,卫殊就到了屋内,看到的却是王妃躺在王爷的怀中,身子不住地颤抖。而王爷满脸心疼,死死地将她抱住。
卫殊不明所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楼渊知道卫殊进了房里,却也没抬头,现在他的眼里全是这个躺在怀中的女人。
“你现在立刻去将鹤寥给本王带回来!“楼渊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卫殊一惊,鹤寥现在可不在京城!没等他做出反应,楼渊的声音再次传来,“还愣着干什么!“
“是!“卫殊应声。现在他知道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躺在王爷怀中的王妃,若是王妃真有不测,他不敢想象!
屋内的楼渊并没有因为卫殊的离开而松一口气,他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气息越来越微弱,不由自主地扣紧手臂。
远在外院另一端的管家听到下人的禀报说王妃出事了,马上赶往浮生阁,看到的是让他目瞪口呆的场景。
他知道楼渊不喜女色,甚至厌恶和女人的接触,此时竟将王妃抱在了怀中,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不是一直对王妃不冷不热的吗?没想到心里还是在乎得很…
楼渊见管家呆愣,不由一阵怒火上心,“去把京城所有的名医给本王找来!“
一声吼醒了管家,管家如梦初醒,马不停蹄地跑出了浮生阁。
下人陆陆续续地撤出阁内,不敢继续待在里面,害怕楼王的怒火会殃及池鱼。而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战王府内所有人都胆战心惊,浮生阁外的守卫也比平常多了一倍。
此时,浮生阁内异常安静,摇曳的烛光将屋内照得明亮。
楼渊神色依然冷峻,二人已经从轮椅上移到床榻之上,不变的是,他依然抱着她。
他也冷静了下来,却惊异于自己的怒火。低头看着怀中的人,这怒火,是因为她?
他疑惑了。。。
突然,楼渊看到她嘴角淌出了殷红的血丝,他知道,定然是牙齿将嘴唇咬破了。随即,用手打算将她的唇和牙齿分开。
当他的指尖触及到她的唇的那一瞬,时间似乎静止了。
冰凉的触感如同触电一般,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楼渊愣神。
心中悸动。
他再一次认真地看着怀里的这个女人,他的王妃。虽然这么久以来,他从未承认过她的身份。
而她也从未在乎过…
沉浸在无尽痛苦之中的公子卿不知道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但在她脑海中却一直不停地浮现楼渊的身影,就像看到他,那痛苦便不会那么强烈。
楼渊一动不动,现在,他突然心疼怀里的这个人,他好像不忍让她承受痛苦…这种感觉从心中蔓延开来。
多少年,他冷漠,无情。
可她,却让他无法冷漠起来…
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越发冰凉,他想起了他受伤的时候,也是如此,独自一人承受痛苦,如同身陷冰窖,宁愿一死了之!
她的痛,楼渊感同身受!
楼渊两手轻轻贴在公子卿的背上,将自己的内力缓缓传到她的体内,也许这样,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被疼痛和冰冷淹没的公子卿此时无暇顾及其他。从那年吞下“奂机”,到现在,每年都会发病。一年少则两次,多则达到了五次。
每次发病时,她都会找一处没人的地方,自己一人默默承受着痛苦。
她不想别人看到她的脆弱,她更不想得到任何人的怜悯!她本就是个孤傲的人,就算是在她身边紧紧相随的若水,她也会避开!哪怕是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的师母,她也会躲着!
这么多年,一人承受。
旁人只能看到她身为琅琊阁阁主的风光无限,只能看到她肆意江湖的风流潇洒,只能看到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盖世无双…但谁又能将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她始终是一个人…
这么多年,痛苦、孤独、冰冷交织,她默默地挺过来。
表面春风般和煦,浪子般风流,却没人能够走到她心里最重要的地方…
因为那儿,已经随着灭门惨案后尘封了…
谁能够想象,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能够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她不敢去想,那段最美好的日子,和爹娘在一起的日子,她害怕她会失去理智…她本就足够冷漠,不能再变得无情…
但是现在,所有的痛苦像是在宣泄一般,封止不住。
冷…奇冷无比…
楼渊感觉到她的身体越发冰冷,双眸紧闭,不由得将手上的内力加重。
只要看到她苍白无血的脸,他就会慌了…他突然害怕,要是她离开了怎么办?
可是自己并不承认她的王妃之位,不是吗?那为何还要在乎她的性命?
战王府已经伤痕累累,楼王不再需要累赘…
可他的手上还是不由自主地为她传去内力,试图帮她暖暖身子。
或许,内心还是在乎,不舍,哪怕是累赘…
可她…却不是累赘…也许,是牵挂。
沉睡之中的公子卿突然感觉自己的世界之中多了一缕暖暖的日光,就像凛冻终日,不知何处多了一丝温暖。
就像风中摇曳的烛光一样,随时都可能消失。可它仍在,缓缓融化冰雪...
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种,看到希望的感觉。
于是,冰冷慢慢消失,疼痛感缓缓减弱。。。
就在这时,公子卿的那冰冷的心也被慢慢融化。
楼渊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慢慢上升,也就没那么紧张,眉间的那一丝忧虑也慢慢散去。但他的掌心中的内力还是没有停下。
暖...这是公子卿的感觉,被圈在一个极其温暖的地方,朦朦胧胧。
疼痛过后是无尽的疲惫,但她还是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温暖,陪她捱过这痛楚。
于是,她轻轻地睁开了眼,疲惫感却涌上心头,让她无法看清。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躺在哪儿...沉沉睡去,是如此安心。
楼渊整夜都在用内力护着她,此刻已经脱力,但还是不放下自己的手,生怕她又像之前那样,冰凉得可怕。
心神力竭,多久没这么累过?楼渊不禁问自己,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安睡的人,长长的睫毛,如此之美!
他能感觉到她的一呼一吸,此时的她,睡得如此安然。
看着天蒙蒙亮,楼渊的嘴角掀起一笑,闭上了双眸,陪着她睡去。
这幅画面,如此美好,和谐,任谁都不忍心打破。
清晨,暖暖的日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在地面上留下光影。
床上的二人还是昨晚那样,楼渊把公子卿搂在怀里,公子卿趴在他坚实的胸膛之上,睡得甜美。
只见熟睡的公子卿悠悠转醒,慢慢睁开了双眸,却被窗外的光亮给刺到了双眼,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没多大会儿,公子卿就发现了异样。
自己似乎不是趴在床上的,而是...趴在谁的身上!
紧接着,鼻尖传来一缕淡淡的清香,公子卿顿时脑袋一片空白!
想要起身,却发现手上竟然使不上力!
但就是她乱动这几下,将楼渊弄醒了。
楼渊微微皱眉,感觉到怀中人的动作,突然想起来,昨晚...
此时,气氛有些尴尬。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楼渊还是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公子卿不禁一片红云浮上脸颊,甚是娇俏,只可惜楼渊没看到。
公子卿轻咳一声,还没等到她说话,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楼渊轻轻地将她放开,同时,房屋的门也被打开。
一个身着长衫,长相儒雅,年纪在四十左右岁的中年男人提着一个药箱推门而入,看他那样,像是连夜赶路一般,面容疲惫不堪。跟在他身后进屋的是楼渊的贴身侍卫,卫殊。
二人毫无预兆地推门而入,于是,整个房间的气氛就更加尴尬了。
提药箱的长衫男人看见了床上的二人,心中震惊,转头疑惑地看着卫殊,不明所以。
卫殊也是愕然,自己昨夜匆忙地去将鹤寥带来,连夜兼程,这才在第二天早上到达王府,也就迫不及待地上王妃这儿,毕竟,昨晚王爷急成那样,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但是现在,见二人这样,看起来不像有事的样子。
鹤寥见卫殊也同他一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好作罢,尴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倒是楼渊,神色不变,不着痕迹地看了公子卿一眼,却发现她脸上的红晕还未曾散去,原本苍白的脸颊看起来多了几分魅惑。楼渊收回自己的心神,坐到了床沿边,沉声朝鹤寥说道:“你来得正好,过来。”
鹤寥茫然,却还是走过去。
他跟在楼渊身边好几年,从未见过楼王会和哪个女子有过亲密的接触,更别说同处在一张床上了!没想到今日,竟让自己撞上了不该看到的一幕,真是...
然而,此刻公子卿的心里却感觉特别奇怪。难不成陪了自己一晚上的那人就是楼渊!而且自己还和他同床而眠?
又看到鹤寥和卫殊,更让她窘迫。但是,她见到鹤寥时,竟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却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卫殊将轮椅推到床边,让楼渊坐到轮椅上,一旁的鹤寥心思细腻,发现了楼渊的不对劲。
当下,鹤寥也丝毫不含糊,“王爷,容在下为您把把脉。”说着,将自己的药箱打开,“在下见王爷脸色不对,像是内力枯竭,若不处理好,恐怕会伤了元气。”
公子卿一惊,内力枯竭?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听到鹤寥的话,楼渊脸色有些不自然,而且知道他在说什么,看向了床上的公子卿,发现她的脸还是一如既往地苍白,“本王没事,你去给她把脉。”
鹤寥当然知道楼渊说的是谁,看向了公子卿。不久之前,听闻皇帝赐婚,将恭府二小姐赐给楼王为妃,想必这位就是那不同凡响的王妃。
能够让不近女色的楼王守她一夜,为她慌了神,甚至大动干戈,让管家连夜请大夫,闹得京城人尽皆知,都知道战王府的王妃重病,能够让楼王做到这一步的人,少之又少,鹤寥开始好奇,这王妃有何特殊的地方。
鹤寥走到床边,“在下鹤寥,见过王妃。”
听到他的名字,公子卿稍稍惊讶,她记得,似乎师娘有一个师弟,医术比起师娘差上不少,但那针灸之术却尽得其师傅真传,非常厉害。好像,自己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师母的师弟。
想到这儿,公子卿微微一笑,“鹤先生不必客气。”
鹤寥点点头,“王妃,劳烦您将手给我。”
听此,公子卿也不多做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到他面前,动作行云流水,毫不忸怩作态,倒是让鹤寥惊讶。
鹤寥将双指轻轻搭在公子卿的脉搏之上,突然脸色一变,变得尤其难看。不一会儿,鹤寥将自己的手收回。
“王爷,在下无能,无法医治王妃的病。”鹤寥的话一出,便是一脸惭愧。
公子卿像是意料之中一般,也没有其他表情。她自知,自己体内的这病连被世人誉为神医的师母白素衣都无能为力,那这世间恐怕没有人能够医治。
楼渊看着他说完,眉头一皱,“怎会?”
鹤寥答话:“王爷,王妃的病,病根深种,且每年都会发病。一旦发病,全身疼痛难忍。”说完,看向了公子卿。
公子卿点点头,确实是像鹤寥说的这样。
楼渊依旧面无表情,没人能够看得出来他在想些什么。但是现在,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若是照鹤寥的说法,那么那女人是不是已经忍受很久昨晚的那种痛苦?
鹤寥见楼渊不说话,略微思虑一番缓缓说道:“王爷,在下知道一人,或许有办法医治王妃。”
“谁?”楼渊沉声道。
“琅琊山脉,素手医仙白素衣,”鹤寥低声道。
公子卿一惊,看向了楼渊。好巧不巧,楼渊的目光也落到了她的身上。
于是,两人目光相对。
楼渊漆黑的双眸之中隐藏太多,让别人无法看透。
一旁,鹤寥的声音适时响起,“王爷,在下可以为王妃开几服药调养身子,以免再次病发。”
楼渊点点头,让卫殊推着他离开了浮生阁,鹤寥也跟着离开。
公子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想起了昨晚突如其来的事情,让她措手不及。
再想到自己病发时,脑海之中满满的全是楼渊的身影,她不禁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方才鹤寥也说到,楼渊内力枯竭,难道是他整晚用内力护着自己...
那个温暖的怀抱,那缕淡淡的清香。。。
就在公子卿发呆的时候,冷夏端着药碗走进屋中。
初笑跟在后面,那鹅蛋般的脸蛋上似乎还有泪痕。
看到公子卿,迫不及待地几步走到床边,“王妃,您没事太好了!”
公子卿轻笑,这可真是一个单纯的丫头,看初笑这样,她倒还舍不得把初笑扔到琅琊阁中,毕竟那里边可没一个善茬。
“我没事儿,就是晕过去而已。”
端着药碗的冷夏将初笑撵到一边,把药碗给公子卿。
“王妃,这药是王爷亲自派人为您熬的,鹤先生说了,晚些时候来为王妃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