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击这个职位当然在战斗一结束就交回大帅处了,但伍长指挥兵卒五人,是所有带职务军官中最低的,韩信此前立了大功,就算不能成为参将、牙将之类的,授个都统的衔还是可以的吧?怎么会成伍长?这算奖励还是算处罚?
韩信不明白,陈平更不明白,李广、花荣、林冲自然就更更不明白。李广一见到韩信,第一句话就是:“韩游击,这事太可气了!”
“我们就等你回来呢。”花荣立刻接腔,“我们三人都已经约好了,一起去找大帅,好好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信摆了摆手:“何必?这事我自己去问就可以了。”
“我和你一起去。”陈平说道。
“我们在这里等着,如果大帅不能说明个中原因,我们三人就一起去找他。”林冲说道。
韩信叹了口气,他心里也不解,虽然知道刘叔叔绝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打压,但现在这情形可实在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形。不过这三位都统就算去找刘叔叔又有什么用?他说道:“这倒不必,大帅和我的关系你们也是知道的,相信他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再大的原因也不能把有功的将领降职吧?”李广仍是愤愤不平。
韩信摆了摆手,止住李广,对陈平说道:“我们去大帅处报道吧。”
“韩信,我正找你呢。”身后有人叫他。
韩信回头看去,却是张参将。他心中有些疑惑。张参将与韩信不熟,不过泛泛之交,找他有什么事?
张参将看了看韩信身边的几个人,向旁边一伸手:“借一步说话。”
韩信跟着张参将来到无人之处。“张参将,不知有何指教?”韩信问道。
张参将低声说道:“你知道自己成了伍长吧?”
韩信一皱眉。这事他本想自己去问刘叔叔,是有原因也好,是没原因也好,他成了伍长就是他自己的事情,现在怎么弄的人人都问他这事儿?
张参将自然明白韩信的心思,仍然压低声音说道:“我受大帅所托,来和你说一说这件事。”
韩信心中更是奇怪。这都到了大营了,只要几步就可以直接去问刘叔叔,刘叔叔为什么神神秘秘的派了个参将来说这事儿?
张参将慢慢的说起了事情的原委。
韩信得胜后,刘永福心中高兴,打算着提升韩信当牙将,没想到周君安坚决反对。他的理由是:韩信本身不是正式军人,不过是随军出征锻炼的,严格来说,这种做法本身就是不许可的,现在一个连正式军人都不是的人要一下子当牙将,于理不通。
刘永福心说你周君安当牙将于理就通了?但他不好这样说,因为这样说不是指责周君安,而是在指责周尚书。于是刘永福退而求其次,和周君安一路讲价,牙将不行,那么参将可不可以?大都统呢?小都统呢?
周君安却一直咬定银牙不放松,不要说小都统,连百夫长都不行!
刘永福怒了。虽然他完全可以自作主张,不理会周君安的反对,但问题是将校军官的任命是要报兵部批准的,如果周君安不同意,那么他只要一封信,兵部就不会批准,何况从理论上说,周君安说的倒也没错,韩信的确不是正式军职。刘永福之所以忍气吞声的和周君安商量,原因就在于此。但现在可倒好,越商量还就越不行了。
一怒之下,刘永福决定直接任命韩信当伍长,伍长不是将校军官,而是士兵的头儿,他完全可以自行决定。刘永福的想法是,既然说什么都不行,那好,我让韩信先得正式军职,你不是说他不是正式军人所以不能任命军职吗?现在他是正式军人了,等他一当上伍长我就再提升他,那时看你如何反对!
张参将说完这个中原因,韩信才明白为什么刘叔叔要派张参将来说这事儿,这是防周君安的耳目,一旦周君安知道刘永福让韩信当伍长的目的是日后再提拔,只怕他这个伍长都当不成。
韩信无奈的摇摇头,对张参将说道:“我明白了,请告诉刘叔叔,说韩信没有什么问题,我还年青,日后还有的是机会。”
张参将点了点头,又对韩信说道:“我把你调到陈都统的队伍中去,这样也有个照应。”
韩信当既同意。二人说完了话,韩信向张参将告辞,先去找陈平,按照规定,他现在算是新兵,得先向长官报道,由长官安排行伍才是。一路走韩信一路思索,他感觉刘叔叔派张参将来而不是别的参将,也没有让其他都统来传话,这当中应当还另有深意,不然的话为什么不派李广、花荣等人?要知道张参将和他一向少往来,而李广、花荣、林冲则已经是他的好友。
将近陈平的军帐,他脑中灵光一闪,弄明白了。
他现在在陈平手下,而陈平受张参将节制,刘叔叔之所以派张参将来说这件事,其实也是在告诉张参将:我把韩信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他!
“刘叔叔,谢谢你了。”韩信一想明白刘永福的这一番苦心,心中感动,不由得轻轻说出了声。
他进了陈平的军帐,陈平已经在等他。
“卫贤弟,”陈平说道,“我已经和李广、花荣、林冲解释了。”
韩信点头,立正敬礼:“陈都统,在下韩信,前来报道。”
“卫伍长免礼。”陈平一本正经的说。
两个人都笑了。
陈平向韩信招了招手,待韩信走近,低声向韩信说道:“有几个不好的消息。”
韩信等着陈平继续说。
“第一个消息,我们抓的那个西楚军首领郑英,被周尚书送还给楚人了。”
“什么?”韩信一惊!
“据军中邸报说,周尚书与金相议,相互交换战俘,所以要把郑英送回去。”
“但他们那里根本没有我们的士兵!”韩信有些怒了,“整个这场作战,只有我们抓了他们几十个战俘!”
“据说,换的是五千两银子和以前作战时我军被俘的三个士兵。”陈平压低声音。
韩信无语。兵部司马的手法让人挑不出毛病,你看,换了战俘了啊。
“第二个消息是,兵部紧急命令,停止遣散士兵,已经遣散的要重新招回来,因为西楚军主力已经渡过洛河。”
韩信恨恨的一跺脚。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原来汉军与西楚军兵力相差不大,西楚军自然不敢冒险渡河,但汉军自毁长城,大量遣散兵丁,而且还放弃沿河布防,这不是等于明明白白的告诉西楚军:“你们来吧,快来吧!”
“还有第三个消息。”陈平加重了语气。
韩信长叹一声。前两个消息就够让人无语的了,难道还有更糟糕的事情?
“就在刚才知道的,”陈平的声音有些沉闷,“兵部下令,因周君安牙将作战有功,着升常将军,令其领左路军二队。”
韩信痛苦的闭上眼睛。
如果这个命令提早几天来,他就不必下放当伍长了,现在伍长既然已经任命,也无法更改。但这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象周君安这种人当上常将军,会有什么后果?要知道他手下可领着一万活生生的士兵啊。
“不过,倒是有一个好消息。”陈平看着韩信,“至少对我而言,卫贤弟的到来是大好消息。”
韩信苦笑。对他而言,好象没有一个是好消息。
此后的几天里一片忙乱。四处去抓丁,重新组织行伍,赶运粮草,每天听着西楚军逼近的消息,人人忙的焦头乱额。
韩信倒是相对轻闲了。陈平老实不客气的把韩信调到自己身边,当成行军参谋,人前叫“韩伍长”,人后称“韩贤弟”,只让他帮忙拿大主意,而且韩信说出的主意陈平从不反驳,只是立刻下令执行,好象陈平成了韩信的传声筒一样。
这日,韩信站在帐前发呆,看着军中一片忙乱,心中有些失落。他也想参与进去,但陈平不肯让他干这些下等活计,而他又无权指挥谁,只能象个局外人似的看着。
一阵响亮的铃声传来。
韩信一惊,举目望去,只见远处一道烟尘直入军营,铃声一点没有停顿,直奔中军帐而去。
韩信立刻转身进屋去取武器。
这是特急战报!军中不得驰马,不得喧哗,违令者斩,这个规定已经实行了上百年了,只有一种情况可以破此例,那就是特急战报。而特急战报,绝不是轻易发出的,一旦发出,就意味着有极为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韩信刚刚拿着武器走到屋门口,号角声已经响起,紧接着是聚将鼓。鼓声连续不断,不是一通也不是两通,而是连续的!
营中大乱。将领们拼命向中军帐里跑,士兵们纷纷冲向营房去拿武器。韩信站在屋门前焦急的等待着,希望陈平能快点回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并没有等很久。
陈平一路狂奔回来,跑的气喘如牛,刚接近屋门就大声叫道:“韩贤弟,快备马!左二路遇袭!周将军被围!”
妈的!韩信心中怒骂了一句脏话,急忙收拾东西,不等收拾完,号角声又起。
“快,快!”陈平急的直跺脚,“韩贤弟,什么都不要了,有武器和盔甲就成!快走!”
蹄声杂乱,人马相混,刘永福领着左三队全体人马急急的往左二队遇袭处赶。陈平和韩信并骑而行。按理说,韩信是没有资格骑马的,但陈平不管那套:“你要是累坏了,我到时候找谁出主意当参谋?这不是私交,是公事!”于是韩信只好骑在马上。
“敌军有多少人?”韩信直到现在才来得及问。
陈平犹豫了一下答道:“几万人。”
“究竟是几万?”韩信追问。
“不知道。”陈平回答。
韩信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有这么传递军情的吗?是一万还是九万,这中间差别可大了去了。
陈平苦笑:“其实究竟是几万还是几千,或者是几百都不知道。周将军写的告急文书只说估计有数万敌军来攻,究竟是怎么估计的,估计的这个数万是几万,谁也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就这么蒙着眼睛全军去救?”韩信感觉这仗打的太不可思意了,敌人在哪儿,有多少,估计的准确度是多少,周围是不是还有更多敌军,一概不知,反正就是全军去救,这种仗刘叔叔也能打?
陈平看出韩信的想法,低声说了一句:“一切原因都因为周将军姓周。”
韩信长叹一声。姓周的成千上万,但这个姓周的是兵部周尚书的儿子,所以就不一样了。问题是,为了救他周尚书一个人的儿子,可能就要搭上成千上万人的儿子,而且照现在这打法,可能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撞上去。身为兵部司马,周尚书真的就不怕天下人指他的脊梁骨吗?
“至少我们应当派人向前哨探一下吧。”韩信无奈的说道。
“已经派了,还没回报。”陈平答道。
“派了多长时间了?”韩信问。其实现在如果有人走在他们身边,会奇怪的发现,伍长韩信说起话来倒象个长官,而陈平却是有问必答的下属。但韩信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奇怪的气氛,而陈平好象完全习惯于这种气氛。
“派了两队出去,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吧。”陈平仍然是有问必答。
韩信一皱眉:“这情况不对!”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号角声,跟着四下里金鼓齐鸣,无数西楚军旗号就象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转眼间前后左右旌旗密布,鼓声震天,至少一万有余西楚军士兵出现在四面八方!
“列队!快列队!”陈平连连大叫,催动坐骑赶着手下列队。
韩信只能叹气。
两队探马,出去一个多时辰居然没有回报,除非这两队人全体都是白痴,不然只有一个可能:被敌军截杀了。如果探马被截杀,那么接下来的结论有两个:一,敌军离的很近,二,敌军是在打埋伏,否则根本没必要去截杀探马。
现在事实已经验证了这一点,但已经晚了。西楚军四面围了上来,此时汉军正在急急忙忙的往前赶路,队伍拖的老长,中间断断续续的,人人都走的精疲力竭,而且由于此前兵部下令解散大部分士兵,虽然紧急抓了一批壮丁,但总人数也就六千多一点。可以说无论是军队的数量还是质量,都和西楚军相差不少,而现在又被西楚军成功的打了埋伏,这一下,只怕救不了左二队,他们先要全军尽没了!
“杀啊!”四面的西楚军完全成散兵状态向中间的汉军冲过来,烟尘大起,杀声震天。
只见汉军队伍中许多人立刻扔了武器,象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这些多半都是这几天里刚刚抓来的壮丁,连行伍还没练熟就投入战斗,而第一仗就是跑的精疲力竭时被西楚军包围打他们的埋伏,他们怎么能不慌?
“不许跑!不要乱!”陈平双眼血红,手执利剑连连挥舞,却仍阻不住士兵们四下里乱窜。
韩信直冲到陈平身边,大声问道:“大帅在哪里?”
陈平虽在对敌危急时刻,却对韩信仍是有问必答,他急急的向前面一指:“前面,大旗处!”
韩信拨马就走,冲着大旗狂奔,也不管有多少汉军士兵被他的马踢倒。
大旗下正自乱成一团,刘永福突然间四面受敌,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是好,连连大叫:“全军后退,全军后退!”
“不要退!”韩信刚刚赶到,听到刘永福的命令,也顾不得礼貌和级别,直接催马冲到刘永福面前大吼:“刘叔叔,全军向前,全力冲击!”
刘永福一愣,看着韩信:“你确定?”
“我确定!”韩信大叫。
“好,全军向前!”刘永福立刻改变命令。
“刘叔叔,最后一队是谁在指挥?命令他们死战不退!”
“传令,让林参将死战,不得后退!”刘永福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下令。
四下里喊杀之声震耳欲聋,西楚军士兵和汉军士兵搅成一团,惨叫声此起彼伏,在刘永福命令下,前锋线上最精锐的汉军士兵拼死向前冲锋。韩信一提缰绳就要加入战团,被刘永福一把拉住:“不要去,我这里需要你!”
韩信只得停下,随着中军一路前行。左翼,西楚军冲击的十分凶猛,几次接近中军,流箭直射到大旗上。
“将军,敌人的目标是帅旗,把大旗放倒吧!”一个都统建议。
“不行!”刘永福和韩信几乎同时出声反对。
大旗是全军的主心骨,这样的时刻如果放倒了大旗,全军一定崩溃。
“击鼓,中军所有人向左反击!”刘永福下完命令看了韩信一眼,意似征求意见。
韩信点头,一带缰绳,跟着其他人向左翼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