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她毕竟是你姐姐。”大嘴巴迟疑地说:“而且,我一大男生欺负一残疾,说不过去啊。”
“果然,男人的誓言就是不能信”我冷笑着说。
“好,我一诺千金。”大嘴巴似乎很艰难地说。
那天,大嘴巴带着几个哥们在巷子里截住艰难前行的许可,我看见他犹豫片刻,狠狠地把许可推倒在地,威胁地说:“废物,老子看你很不顺眼,你最好消失在学校,不然,老子可不会怜香惜玉。”
我就这样无动于衷地站在角落里看许可狼狈的模样。
我以为是我的错觉,所以我刻意忽略掉心里隐隐的刺痛。
我的血液里沸腾的只有报复的快感,我似乎看见未来,没有她的那个校园,我是那么出类拔萃和骄傲。
我原本以为软弱的许可会退缩,但是,她没有。
她用手撑着墙站起,如同纽约的自由女神一样高贵地看着大嘴巴,嘴型优雅地快速地变化着,很是咄咄逼人,似乎无形中有一种无形的……霸气?!
最终大嘴巴再次狠狠地推倒许可,就在我以为好戏就要上演的时候,大嘴巴竟然丧气狼狈地择路而逃。
事后,大嘴巴收敛所有张扬,一心埋头苦读。
我惊讶地问起就时,他只跟我说:“你有一个好姐姐。”
我惊讶之余,也十分担心,如果许可把事情告诉父母他们,我的末日就近了。
许可似乎很安静,安静得就像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
但是它就是发生了,这是无法掩盖的事实。
那日,许可正在悄悄擦药,被细心的母亲发现了。
母亲心疼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许可看向我,我若无其事地偏开眼睛。
许可悲哀地笑着说:“我不小心摔的。”
母亲也看向我,犀利地问:“不是叫你照顾好姐姐的吗?”
我不屑地冷笑说:“你也会说她是我姐,为什么是我照顾她?而且,我不是她的二十四小时监护,我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摔啊,说得好像我上辈子欠她的一样。”
母亲似乎已经怒不可遏,我看见慈爱的她,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说:“你这辈子已经欠她的了。”
我抚摸着发烫的脸颊,似乎一点也不痛,因为更痛的,是心。这是母亲第一次打我,她居然为了许可打我,我根本已经没有理智去思考任何。我突然笑了,我说:“真是讥讽啊,妈,你居然为了外人打我,我才是你唯一的亲生女儿吧。”
母亲一惊,大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我清醒得很。我和许可长得完全不一样,哪有双胞胎会差那么多?许可的血型是AB型,怎么可能是我姐姐?还有你房间里关于许可的出生证明,她根本不是你的女儿对吧?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讨厌许可,她明明不是你们的女儿,为什么你们对她的疼爱会比对我的还多。”我大吼着。
母亲担心地看着许可。
许可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她似乎没有半分惊讶,或者是打击太大,无法反应。她的眸空洞地流泪,悲哀地盯着我,虚无缥缈地说:“为什么要说出来,这些事情我们心照不宣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血淋淋的事实摆在我面前,我知道我不属于这个家,但是我一直一直都那么爱着这个家。许艾,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妹妹,真的疼你。为什么你还是要这样的伤害我?你知道你刚刚说得事情有多犀利多伤人吗?我只是一个孤儿,寄人篱下,悲哀地苟活着。”
“小可,你也知道这件事?”母亲吃惊地问。
许可点头说:“我看过我的出生证明。”
母亲母亲心疼地拍着许可的肩膀,对我怒斥道:“道歉!”
我看着母亲宛然母鸡护小鸡一般的护着许可,坚决地说:“不可能。”
母亲深呼吸,颤声说:“那,你滚。”
我听得心凉,我绝望地点头说:“这个家有我没许可,既然她是你的心头肉,这个家我也不想待了。我滚,但千万别叫我回来,我会滚远的,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我高傲地昂起头摔门而出。
我没有家了,天地之大,既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该何去何从。我像孤魂野鬼一样在街上游荡,狼狈地哭着。
许可,我上辈子到底欠你什么了?突然发现自己很可悲,我们总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殊不知我们只是沧海一栗。
胡思乱想地跟着人潮前进,却不知道迟缓前行自己已经被人潮抛弃。
喇叭声此起彼伏,我茫然地抬头,原来是我一个人被留在十字路口之间了。
咒骂声,喇叭声,还有身旁的汽车无情地驶过。
太像了,像极了那是的梦魇。头好疼啊。
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场车祸。
强烈的震动,痛苦的哀嚎,破碎的玻璃,剧烈的痛苦,熟悉的身影,红艳的颜色,还有许可熟悉稚嫩的声音:“别怕,有我在,姐姐会保护你的。”
我像一只缺氧的鱼,痛苦地呼吸着,那些我一直在逃避的记忆,全部浮现。
为什么?真相是这样。
那时,那时许可是为了就我,才会被压伤腿。
为什么那么多年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我总是在伤害爱我的人?
“姐姐。”我缓缓地蹲下,抱着自己瑟瑟发抖,这是我懂事之后的第一次喊许可姐姐。
“对不起,小艾错了。”我痛苦地闭上眼睛,我都对许可做了什么?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她有多痛苦?明明受伤了,却还要微笑;明明努力了,却还是失败;明明在渴望,却从来都只有失望。
我泣不成声。
“别怕,有我在,姐姐会保护你的。拉住我的手。”
许可的声音,我缓缓地抬起头,真的是许可。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难道这世界上真有心灵感应?
我看着许可的手,那只手一定很温暖,很安心。我缓缓地伸出手。
许可默不作声地,小心翼翼地把我带离十字路口,然后往熟悉的方向走去。
我没有挣扎,这句话一点也不煽情,真的,许可,那一瞬间,我感觉你若牵着我,就算是地狱,我也无所畏惧。
远远的,就看着了橘黄的灯火。
有人说,灯,是等,有人在等待。
母亲见我回来,狠狠地把我抱住,我感觉到她的泪水,湿润了我的眼角。
许可深深地看了一眼,走进卧室,把看见留给我和母亲。
母亲说:“你出生的那一天,就是许可出生并且被抛弃的那一天。我看她可怜,也想给你找个伴,所以我就带她回到我们的家。”
母亲说:“因为许可真的可怜和乖巧,所以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气疼爱她,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母亲说:“你知道吗?许可才是最痛苦的人。你知道吗?”
“妈,我都知道。”我打断母亲的话,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走向卧室。
许可安静地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我深深地注视着许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她和我一样,在这个如花的年纪里,她应该和我一样任性才对。但是她背负的太多了,她一直在艰难地痛苦地徘徊着。
这对她不公平。
其实我讨厌她,也许是想变得和她一样优秀吧。
“姐。”我小声地唤着。我感觉到了,连血液都在翻滚着,沸腾着一样叫做亲情的东西。
即使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但是十七年来,你对我的用心呵护,形成一张无处可逃的网,已经让我们互相牵绊,种下了今世的情缘。
泪水从许可的眼角溢出。
“姐。”我试探着喊。
许可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睛真美,就像一个黑洞,可以让任何人沦陷。
“笨蛋,为什么不会对自己好一点?”我问。
“因为我喜欢别人对我好。”许可微微一笑说。
“但是别人都不懂对你好啊,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当然知道,你想说大嘴巴的事,对吧?但是,我不会怪你,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我的确是笨蛋,你就当我是笨蛋吧。许可平静地说。
我一惊,旋即微笑,许可,何许人也?她拥有超越常人的洞察力,因为所处的生活环境复杂,她早已学会察言观色,明白世态炎凉。她是一个奇异的女子,所以她可以说服大嘴巴改邪归正。
我看着许可平静的脸庞,真美丽。
这般的风轻云淡,心如止水,逆来顺受,究竟承受了多少?
许可,我的姐姐,我会陪着你,和你一起承受。你已经为我付出很多很多,所以我要还给你。
记得许可说过,你永远不会欠我的,因为我们是亲人。
我耳边不断地听见那些话——
“你永远不会欠我的,因为我们是亲人。”
“我的确是笨蛋,你就当我是笨蛋吧。”
“因为我喜欢别人对我好。”
“我知道我不属于这个家,但是我一直一直都那么爱着这个家。”
“小艾,我们去踏青,一起去看花开好不好?”
“别怕,有我在,姐姐会保护你的。”
我突然就泪流满面,我哽咽地说,姐,明天一起去看花开吧。
……(出镜)